王排 发表于 2017-7-6 23:26

[征文114] 白球鞋 / 王排 (支持帖)


白 球 鞋



  学校举行秋季田径运动会,开幕式队列表演,体育委员小华说了:全班参加,统一服装,一个也不能少,白衣蓝裤白球鞋,没有的想办法去借。

  这是一个令花花喜欢而又头痛的事。花花最喜欢体育活动了,在乡下山野田垄上跑惯了的丫头到了街上还真有优势,那就是体育活动样样在同学中挑尖,一般街上姑娘是难以比得上的。

  花花自豪之中却每次还是喑然伤神,落落寡欢。因为街上的女同学都有漂亮的裙子,最吸引花花的是那一双洁白的白球鞋配上一双洁白的袜子,袜口沿的那两道红色圈就象一道魔咒,紧箍在花花心中,让花花常梦见自己也有一双那样洁白的袜子和那样洁白的白球鞋。

  任务下来了,花花自己没有白球鞋,找谁去借呢?左思右想,谁家有现成的白球鞋等着人借呢?

  同住家属楼的亚雄有一双,他那个做医生的妈妈特别爱清洁,肯定不会同意外借,虽然亚雄的脚和花花的大小差不多。找大脑壳借,花花却更不想,一双香港脚臭得大老远就能闻到臭气,就是大脑壳肯借给花花,花花也不愿意穿呢,染上香港脚可不得了。其他太大或太小,花花穿不了,花花想,还是找妈妈要钱去买一双新的吧。

  花花还没开口找妈妈要钱买,妈妈似花花肚子里的蛔虫,劈头盖脑一阵: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给你买白球鞋,想买白球鞋,自己去赚钱。简直就是自讨没趣极了。

  一双白球鞋要三块钱。妈妈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九块五,家里的一应开销全靠这二百九十大毛,妈妈恨不得一分掰成两分花,怎么也不会给花花钱去买那中看不中穿的白球鞋。

  二

  花花不想失去参加队列表演的机会,内心更想拥有一双自己的白球鞋。花花正在发愁之际,同住家属楼的妈妈是厂部医生亚雄说:厂部照顾子弟,可以捡焦炭上交锅炉房,一分钱一斤呢。

  真的吗?花花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好的事。

  真的。骗你是咯个!亚雄朝花花伸出自己的小手指。

  那太好了,我们马上行动。花花一不做,二不休,和亚雄第一个赶到锅炉房前。

  一个大坪里堆满了燃烧过的煤渣,煤渣象一座小山一样横亘在花花和亚雄面前,在扭结变形的溜渣堆里有许多大小不一黑黑的炭,亚雄说这就是焦炭,捡起来可以回炉,比那些煤炭还经烧些呢。

  花花真心佩服亚雄懂的这么多。

  三

  可是怎么捡呢?捡了又放哪里呢?花花左看右望,朝亚雄说:你去问下那些烧锅炉的叔叔们吧。花花内心胆怯,不敢去问。

  亚雄却说:我才不问,要问你去问。

  正纠结中,一个师傅推着小车从锅炉房出来了,将一车新出来的煤渣正好倒在花花与亚雄所站位置的不远处,一股黑又浓的烟平地而起,而带着红红的火焰的煤渣在嗞嗞着响,烤的花花和亚雄直朝后退。

  师傅一边把车拖的哐哐作响,一边问:是不是来捡煤炭的啊?

  嗯呢。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是不是捡了没地方放?师傅大声地回应着我们,又用铲子在铲小拖车里的渣渣,嘴上叼着的一根纸烟随随着师傅讲话一上一下的跳动着,花花生怕会掉下来,可纸烟就象沾了胶水一样长在师傅的嘴上,从头至尾没有离开过师傅的嘴巴。

  黑哥叔叔,亚雄这么称呼着他。黑哥叔叔,你告诉我们要怎么办?

  黑哥叔叔人可真好,他告诉我们去找装焦炭的旧铁桶和手套就可以工作了。

  不过,你们得把你们捡的焦炭交给我,我就给你们称秤,打证明条子,

  万事俱备,只要捡炭,捡了炭就会有钱,有钱就能买白球鞋了。花花做梦都笑开了花。

  四

  花花最初跟亚雄、大脑壳常相互邀约一起去捡煤渣,因为他们三人住在一栋楼。三人的成果---三只大旧竹筐也摆放在一起,虽是一起捡,可手脚有快慢,开始一两天不显形,一周之后,战果有明显差异了。

  亚雄有大半筐了,花花的一筐也冒尖了,大脑壳的半筐都不到。相比之后大脑壳说,不用急,看我的,明天和你们一样多的。

  大家谁也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就是他不睡觉,不读书,成天成晚来捡,他一个人一天也捡不来这么多啊。不然,一周都只捡了半筐都不到呢。

  谁也没有理会的大脑壳的话,权当他在吹牛罢了。

  第二天放学回家吃中饭后,花花习惯性地来到了锅炉房前,准备有空就捡几粒焦炭。当她走近竹筐准备拿捡煤工具时,花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摆在一起的三只竹筐现在分不出谁多谁少了。一定是大脑壳早上来做了手脚,把花花多的均到他自己的筐里了。

  气愤不已的花花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大脑壳筐里的炭就往自己筐里捋,一边捋一边骂:讨厌的大脑壳,自己偷懒不好好捡,把别人的劳动成果偷来,这不就是一个专门从峨嵋山上下来摘桃子的蒋该死吗!再也不跟你一起玩了。

  正当花花捋得起劲,骂得放肆之时,一个声音传来:喂,你搞么子?不好好捡炭却捋别人筐里的呢?花花扭头一看,说话的是黑哥叔叔。

  花花顾不得礼貌,直朝黑哥叔叔哭骂道:该死的大脑壳,自己不好好捡,把我的炭偷偷倒到他自己筐里了。

  黑哥叔叔说:大脑壳做得不对,可你这么做也不对啊。仅凭猜测怎能就判定是他呢?

  花花转念一想:也是。虽然昨天大脑壳那么说了,但自己并没有亲眼看到他倒炭呀。

  黑哥叔叔又说:这样吧,你捡了一筐了,可以交一筐的炭了,你这一筐我帮你算一百斤。我倒到锅炉房的煤炭一起去。

  当花花把自己一筐炭倒到锅炉房的煤一起时,黑哥叔叔拿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今收到

  花花送来焦炭一百斤。

  签收人:黑哥   


  年月日

  拿着这张纸条,花花破涕为笑,一百斤就是一块钱了,有三个一百斤不就是三块钱么?有三块钱就可以买一双花花心仪已久的白球鞋了。

  五

  花花小心翼翼地把收条收藏在文具合里,心想等赚够三张一百斤的条子就可以去行政科兑现了。

  明天起还得加紧时间,多多捡点焦炭。

  这天周日,本是一个好睡懒觉的时候,花花按习惯早起跑步兼捡煤。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住在厂部家属区的子弟都早早起来,散落在锅炉房前的煤渣坪,低头捡煤渣,连住在外面的子弟也进来了

  花花跑到自己的竹筐里去拿工具---装焦炭的旧铁桶和手套,可啥也没有了。谁拿走了花花的捡炭工具呢?

  问谁谁摇头,都自顾自在捡着,这黑黑的旧铁桶都是从车间里拿出来的,一个模样,从外面看谁也分不清哪个铁桶是谁的。所以时常有人分不清自己的工具,因为人少,有装的就行,大家也就不计较,可是,有时新来的子弟,还没摸清头绪,看到上好的焦炭随手拿着别人的工具捡一会,再还过来也是常有的事。但自从有一次大脑壳和华伢子为捡炭用的铁桶打了一架以后,大家都在自己的铁桶上做了记号。

  当然花花也在自己铁桶把上系了一根小红绳,并且在桶底上是做了记号的。看没有人回复她的提问,她朝这人瞧瞧,那人瞄瞄,终于看到了,行政科长的满女--辉妹佗手里提的就是花花的铁桶。

  花花说:辉妹佗,你怎么拿我的铁桶呢?我自己没用的哒。

  谁知辉妹佗忽地立了起来:哪个拿哒你的,你喊它试试,它要答应你我就把得你。

  辉妹佗的爸爸是行政科长,在家属子弟面前他比厂长威信还高,大伙只认得科长不知谁是厂长,妈妈在食堂做事,家里条件好,平时很少参加厂部行政科安排的家属子弟勤工俭学活动。

  可见她来捡煤渣纯粹是图好玩罢了,因为大家在一块,除了捡煤,有时也做游戏玩,一个大渣坪,一大群大大小小十来岁的孩子,捡煤的辛苦早被快乐的游戏替换。辉妹佗肯定是被吸引了才来的,她家根本用不着她来捡煤。

  捡就捡吧,拿了人家东西还没一句好话,花花也顾不上她爸是啥科长了,一把抢过旧铁桶,来了一个底朝天,把辉妹佗捡的小半桶焦煤又复原到了煤渣堆上,捡煤的子弟们一轰而上,几下就扒拉到了自己的铁桶里。

  花花指着铁桶底上的一个刻痕对着辉妹佗喊:你看,你看,我的名字在这里。

  辉妹佗先脸红,然后一愣神,看到自己的收获被其他人瓜分,突然赖在地上嚎头大哭,一边哭一边骂:你们欺负我,你们欺负我,我要爸爸不给你们签字。呜呜呜。

  六

  距运动会召开的日期越来越近,花花手里的条子还只有一张,今天又满一筐了,花花想把这一筐秤了。

  第一天没找到黑哥班长,花花只得罢了。

  又等到第二天,还是没找到班长,于是花花又来到锅炉房问一个当班的师傅,黑哥班长不在的话谁可以收焦炭?

  回话是一个年轻的师傅,大家喊他邱满哥,新来锅炉班不到半年,他说:班长不在,我收啊。你倒进来罗。

  花花吃力地拖着那一筐炭进来,正要倒出,邱满哥说慢点,我来。只见他上来把竹筐掂了掂,然后将炭倒在原煤上,转身离开到墙边。

  年轻师傅在墙上取下一个黑黑的本子,划拉了几下递给花花,花花心喜这一筐又是一元钱,有二元钱了,再努力一周就可以有三元钱了,白球鞋似乎在招手,花花高兴地接过条子一看,上面写着:

  今收到

  花花送来焦炭五十斤。

  签收人:邱满哥

  年月日

  花花一下懵了,怎么回事呢?不同样一筐炭么?黑哥叔叔秤时是一百斤,到邱满哥手里只有一半了呢?

  花花半天不做声,也忘了说谢谢,因为她心里难受极了,这样的话,到运动会时是不能赚够钱买白球鞋。

  回到煤渣坪,不解的花花问亚雄,亚雄说:傻瓜,黑哥叔叔是照顾哒我们,我妈妈讲那装菜的竹筐顶多能装三四十斤炭。

  七

  在运动会之前,花花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凑够了三百斤的条子了,下一周就要进行队列表演了,花花想兑了现钱去买一双真正属于自己的白球鞋。

  花花揣着那几张条子来到了厂部行政科的办公室,坐在最里面的就是辉妹佗的爸爸行政科长了,花花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科长叔叔,麻烦你帮我签个字!

  辉妹佗的爸爸行政科长接过纸条,一股烟从他鼻孔里喷了出来,直冲纸条上面,花花看不见自己的纸条了,煞是心急,生怕这股烟把她的纸条烧了,那她的白球鞋就泡汤买不成了。

  辉妹佗的爸爸行政科长瞄了几眼纸条,说:倒了几筐?

  "五筐”。

  “用的哪种筐子?”

  “食堂装菜用烂了的竹筐”。

  “谁秤的?”

  “黑哥叔叔和小邱叔叔”。

  “他用什么秤的?”

  “用手秤的。”

  然后没有了下文。急的花花不知哪里答错了,她可都是如实回答的。

  一会,他拉开抽屉,拿出印章盖上,然后递给花花,并轻轻说到:可以那隔壁财务科领钱了。

  花花松了一口气,心底一直认为辉妹佗的爸爸会报复她,可是,看来,是花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晚上,花花做了一个非常甜美的梦,她梦到运动会上,她穿上了一双崭新的白球鞋,踏着运动员进行曲的点子,迈着骄健的步子,昂首挻胸,象一个美丽的小公主。

    【编辑提示】
    本文已收录为【红网首届“青春”小说大赛】第114号作品,系作者友情支持。参与大赛, 请查看http://bbs.rednet.cn/thread-47002552-1-1.html

王排 发表于 2017-7-6 23:27

赛事热闹,支持一下。

王排 发表于 2017-7-6 23:28

练习作业,抛砖引玉。

蒲建知 发表于 2017-7-7 05:56

心理描写细腻生动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追梦,圆梦——人性光辉闪亮在青春岁月的成长历程里。欣赏学习王老师精品文!建议加精。

王排 发表于 2017-7-7 09:37

蒲建知 发表于 2017-7-7 05:56
心理描写细腻生动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追梦,圆梦——人性光辉闪亮在青春岁月的成长历程里。欣赏 ...

谢谢蒲 老师的精彩点评和解读,小人物小事情,上不了大台面,感谢有您支持鼓励。{:1:}

彭银华 发表于 2017-7-7 11:59

美文!精华支持!


心想老家 发表于 2017-7-14 00:36

感觉自己经历过的真善美年代

心想老家 发表于 2017-7-14 00:36

感觉自己经历过的真善美年代

心想老家 发表于 2017-7-14 00:36

感觉自己经历过的真善美年代

代应坤 发表于 2017-7-14 10:26

欣赏王排老师短篇小说,青涩年华,让我们浮想联翩。欣赏!

苏谦 发表于 2017-7-15 22:04

多谢排长大力支持!

苏谦 发表于 2017-7-15 22:04

多谢排长大力支持!

苏谦 发表于 2017-7-15 22:04

多谢排长大力支持!

论坛桃江群 发表于 2017-7-16 10:15

那些追梦的年代,一眨眼间已成过去。读罢本文,让人再次重温少年多梦的心。

论坛桃江群 发表于 2017-7-16 10:15

那些追梦的年代,一眨眼间已成过去。读罢本文,让人再次重温少年多梦的心。

纳兰若容 发表于 2017-7-16 13:24

学习!


ganzai86258 发表于 2017-7-17 11:38

yinzhijun0737 发表于 2017-7-17 11:57

人性的光辉!品美文、品花花、品黑哥叔叔、品行政科长、品……耐人寻味的佳作。欣赏与学习!

华山村夫 发表于 2017-7-19 22:00

学习欣赏佳作!

王瀚1 发表于 2017-7-20 07:37

好文,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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