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脑筋怎么啦?怪我说得不该?”母亲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表姐回家时,向母亲讨要那张电话号码,母亲甩给了她,还在她背后丢过来一句话:“你下次少来我这里了。” 表姐回家后,晚上气休休跟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大吵:“周师傅那电话为何打不通了?我在你们那里还试过,一打就通了嘛。只在你妈手里过了一下,就不通了,你说怪不?” 我暗笑,知道是母亲在那上面做了手脚,见表姐还在电话里吵吵嚷嚷,就忙挂了电话。 周师傅那几日也突然不安份起来,天天在家里闹着要上医院去诊疝气。老婆问:“发了癫呢,早不诊,迟不诊,为何见了那个老妖婆就要诊了?” 周师傅就拍了桌子:“老子有的是钱,二三十万征收款现在不花,还要带到土眼里去?老子趁还活着,活一天就要享受一天。” 老婆没好气地说:“你哪天没享受,餐鱼餐肉,酒喝带瓶的,吸烟带把的,天天上街牌馆进,酒馆出,出门还坐小车,只差没把你供在神坛上了。有几次,有人还看见你进了按摩院,抱着年轻小姐闹翻了天,别以为我不晓得。” “放你娘的狗屁!”周师傅又狠狠一拍桌子,破口大骂,“老子进了又如何?你在家里像个样人,老子就该守着你?讨了你这么个诲气的婆娘,老子倒了八辈子霉。” 周师傅还是犟着进了镇上那个卫生院,要动手术。医生见他有这个年纪了,就劝:“老伯,这个病吃吃药,打打针吧,别费那个力了,动这个手术怕会要冒点风险。再说我们这个小卫生院,怕没这个技术。要动手术,你就上大医院吧。” “你怕我没钱?笑话。”周师傅拍了拍腰里鼓鼓的那一坨,“老子这次一下就带了五万。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出了问题不要你们负责。” “你是五保,住院不会收你的钱。只是……”医院院长有些为难,见他赖着不走,只好收下他,还开了个会,专门研究了动手术的方案,偏那日一个主持医生去了外地,只好由他的下手主了刀。手术搞了几个小时,把周师傅推出手术室后,几个医生这才长长嘘了口气。 周师傅在卫生院住了半个月,不知为何,那身子反倒不如住院前了,全身突然像得了软骨病似的软沓沓的。医生查了很久也没查出原因,只好要他先回了家。在家里病床上又捱了两个多月,越拖越重,吃不了,也喝不下,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就只三根骨头六根筋了。周师傅终于知道是手术出了问题,天天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喊:“我要找卫生院,是医疗事故呢,替我去找找他们吧。” 老伴早就只怨他快死,就不耐烦地骂:“都这个模样了,还找,找死呢。等着好好上路吧,下世再投个好人家,也能享尽荣华富贵呢。” 周师傅听到这话,一下就差点背过气去。弥留之际,周师傅从枕头底下抓出一大把百元大钞对天上一甩,鼓足劲大喊:“钱,是祸呢,我要这些钱有个屁用。” 当晚,就一命呜呼了。 新年的第二天,表姐来跟母亲拜年,照例又站在阶基上朝周师傅住的那个山坳里张望。问:“姑,那周师傅还好么?” 母亲没好气地说:“还好,好个屁,早伸腿见阎王爷去了。他天天闹着要去诊疝气,开刀动手术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谁叫他老不正经呢。” 表姐一脸悱红,吃了中饭,就忙不迭回家了。以后就再没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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