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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文] 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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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6 20: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宝古佬踞守一段河,确切些说是据守两个小小渡口之间的一抹水面。划一只泛着桐油光泽的小木船,载着十来个渡客南北交流。两岸对话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摆渡着,悠悠岁月就这样一桨一桨地划过去……
  那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放学后来到渡口,偶尔看到过另类景观:孤舟无客,摆渡不歇。船靠岸,宝古佬从船头抛给我们一串爽朗的笑,然后高喊:宝崽,还不快上来练练手!
  小伙伴中的一个鼻涕虫回敬道:爷老子呃,没客也不晓得歇一把!划个破船,练什么练?要练咱几个小伙伴一块来。
  群练的笑声很嘹亮,群练的喜剧有时差点酿成悲剧——几个人争抢两片桨,小船成了杂耍场,抢着,耍着,摇晃着,两个小伙伴晃到水里去了,宝古佬让宝崽掌稳舵,一个鱼跃跳下去捞人,身手倍儿棒,探囊取物的范儿。
  宝崽也探囊,探他老爸的。可往往是空手而出,一个钢镚儿也捞不着,而一旦捞到手就是干货——一块、五块的大票儿,有一次居然还捞到了一张巨无霸——十块的”工农兵“。要知道,那年头的小伙伴可是视为天文数字的哟。
  宝古佬几乎从不离身地穿一件百衲衣,补丁叠补丁很难寻觅到原布,可那衣兜儿倒是滴水不漏的,不过,一般都无水可漏——2分钱一客的营业收入可是要一个子儿也不拉地上交航运局的。公家每月发的二三十元工资维持父子俩生活还不是太拮据,前几年宝崽他妈患水肿病走了,宝古佬益发把唯一宝崽当块宝了,以至爱屋及乌,连我们这些小伙伴也不时沾沾光了。
  宝崽其实也没多大野心,就是捞几个钢镚儿买几个白糖饺子,让不断伸缩的鼻涕虫有个滑行的好去处,然后美滋滋地滑进口腔,款待款待自己的味蕾和肚腹。可失望不断叠加,到一定程度了,没想到能有如此意外惊喜,自是漫卷大票喜欲狂,叫上咱几个蜂拥到方圆四五里唯一的“月明楼饮食店”,一人来两碗肉丝面,然后……没有然后——剩下的囊来囊去作为返爹的”回扣”,让宝古佬笑呵呵抱着臭小子老半天不松手,直到百衲衣衣襟沾满新鲜出炉的鼻涕虫……
  把鼻涕虫拉扯大,自己和渡船也慢慢见老了。可他的职业操守不老,成日摆渡不辍:有无渡客一个样,风里雨里划不停。渡口停歇不超过十分钟。有一次居然创造出无客摆渡往返两趟笑容依旧的记录,现在想来如果申报吉尼斯,大抵也有问鼎的希望吧。
  几十年过去了,这希望无从实现,以后也没有可能实现了——宝古佬和他的小木船一块进入古老系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渡承包人和一条机动船,南北渡口各添了一只趸船。
  承包人就是宝崽。曾经一腔热血的宝崽转战近十个行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身经百战,少有胜算,于是乎熬,熬到知天命之年只能屈服于血统论,接过乃父的河段,摆渡衣食无忧的生活。
  如今的宝崽早成了宝爷爷,比当年的宝古佬老多了。鼻涕虫没有了,有的是风霜雨雪在古铜色脸庞上塑造的深深浅浅的浮雕。宝宝崽在省城打工娶妻生子,然后继续打拼一份生活,把一岁多的宝宝宝崽扔给老人。宝崽老俩口带着孙宝宝吃喝拉撒在船上,一个摆渡的家在水面飘荡着人间烟火味。
  当年的小伙伴,早被岁月摆渡成了老伙计。偶尔也聚聚,地点当然是渡船。谁叫你碧波之上飘出这样诱人的饭菜香呢。
  其实这年头渡船罕有人问津,一东一西俩大桥,都卧在几华里处。濒临倒闭的轮渡公司拿江城十景之一的“碧津晓渡”做文章,牵扯出关公单刀赴会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掌故,于是就有了宝崽的水上人家摆渡游人。
  游了几回,兴味索然,游人骤减。有俩桥比拼着,单靠摆渡的原始功能自然兜不来多少生意。宝崽可不像宝古佬,永远恪守时间优先模式,而是崇尚人数优先法则。不到火候不揭锅,不够人数不开船。殊不知往往急坏了先上船的和对岸等着摆渡的乘客,导致一些熟客怪改弦易辙投入公交车的怀抱。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渡船?老伙计们一边大嚼活水煮的活鱼,一边把酒问碧水。馊点子好点子一个个鱼贯而出,大都没进入实际操作阶段就寿终正寝。直到伙计中有个出类拔萃的混成了美籍华人大学者的狠角色某次归国后送一箱包“道具”,生意总算有了些起色——
  那些日子,老夫聊发少年狂,假发、墨镜、礼帽、唐装走马灯似的换,装作不同的华侨寻幽访古,水里看看,岸上瞅瞅,让周边市民眼球一霎一霎地炫,脚步一波一波地上。当人家面,我们谁都是大牌,甩出的都是百元大钞(幕后自然完璧归赵),带动某些渡客五块十块地撒。一时间,渡船就没有在趸船旁停留过5分钟,船船客满,把水线压得很低,明显超载摆渡。
  西洋镜终有玩不转的时候,也不知玩了多少日子,渐渐式微了,老伙计们原本就不是什么德艺双馨的演员,久了,倦了,演技露破绽的时候多了,终于玩不下去了。
  咱不玩了还不行么?宝崽抱着不时舔舐鼻涕的宝宝宝崽,走到岸上对我们说,这个月他要退休了,渡船退不退休,有没有在职人员再承包,一概不晓得,他也懒得过问。
  一个老伙计掏出一张餐巾纸,走到这爷孙俩跟前,轻柔地擦拭着娃娃那个不断有条状黏性物质伸缩的鼻子。意味深长地说:摆渡成历史了,是该退休了,还过问什么?哦,不过,这鼻涕虫可得过问了。再不过问,你们宝氏传家宝可要失传了哦。

 楼主| 发表于 2017-6-6 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尊敬的版主老师:本人老船还行今日注册红网论坛,前来贵版报到,敬请多多关照,不吝指教!
本人系华声论坛会员,该论坛文苑老码字匠。此外,还在江山文学网、执手文学网混迹有年,对小说、散文、新诗多有涉足。今日偶逛红网,深为吸引,前来投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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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7 07:20 来自红网论坛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朋友老师来到小说版!
发表于 2017-6-7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老伙计掏出一张餐巾纸,走到这爷孙俩跟前,轻柔地擦拭着娃娃那个不断有条状黏性物质伸缩的鼻子。意味深长地说:摆渡成历史了,是该退休了,还过问什么?哦,不过,这鼻涕虫可得过问了。再不过问,你们宝氏传家宝可要失传了哦。
发表于 2017-6-7 15:28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彭银华 发表于 2017-6-7 07:20
欢迎朋友老师来到小说版!

谢谢 版主!请多关照、赐教!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邵阳老Q 发表于 2017-6-7 12:57
一个老伙计掏出一张餐巾纸,走到这爷孙俩跟前,轻柔地擦拭着娃娃那个不断有条状黏性物质伸缩的鼻子。意味深 ...

谢谢版主,请多指教!
 楼主| 发表于 2017-6-7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关注,谢谢点赞!
发表于 2017-6-8 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您,,这里又见您的大作了。。学习。
 楼主| 发表于 2017-6-8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排 发表于 2017-6-8 11:49
欢迎您,,这里又见您的大作了。。学习。

王排抬举了。我这不是大作,是小作,谢谢关注、留评。
发表于 2017-6-12 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老船还行 发表于 2017-6-7 22:24
谢谢关注,谢谢点赞!

向老师学习!


发表于 2017-6-13 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宝古佬几代摆渡的过程变化,反映了时代的变迁。语言有特色,灵动,精准到位。佳作!


 楼主| 发表于 2017-6-13 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彭银华 发表于 2017-6-13 15:46
从宝古佬几代摆渡的过程变化,反映了时代的变迁。语言有特色,灵动,精准到位。佳作!

很感激银华版主的精湛解读和评点。谢谢鼓励!问好!
发表于 2017-6-13 18:56 来自红网论坛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代人的摆渡,历史的变迁印记了人们生产生活的真实写照。
 楼主| 发表于 2017-6-13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太空风 发表于 2017-6-13 18:56
几代人的摆渡,历史的变迁印记了人们生产生活的真实写照。

是啊,要不怎么说摆渡岁月,摆渡历史呢?谢谢太空风老师的精准解读。问候!远握!
发表于 2017-6-13 20:50 来自红网论坛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小时候看见过摆渡的船,读完您的好文,勾起了童年时光的回忆。应该是八八年左右还有,之后是装有机器的船过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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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4 0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支持精华!
 楼主| 发表于 2017-6-14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论坛桃江群 发表于 2017-6-13 20:50
拜读!小时候看见过摆渡的船,读完您的好文,勾起了童年时光的回忆。应该是八八年左右还有,之后是装有机器 ...

谢谢桃江群。非常高兴的是我这篇拙作能勾起您对童年时代的回忆。顺便好奇地问一下:桃江群顾名思义是一个群体,但看您的回复,好像只是一个人哟。到底咋回事呢?
 楼主| 发表于 2017-6-14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茂盛草 发表于 2017-6-14 07:04
欣赏佳作,支持精华!

谢谢茂盛老师的欣赏和支持!问好,祝福!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17-6-16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太厉害了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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