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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本] 梦在远方(长篇网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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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27 06: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梦在远方(长篇网络小说连载)

              ——小说原题《沉沦不因为爱情》



一、村官难当

1、邂逅妖娆美女教师

  1997年春节刚过,我就遭遇到了“仕途”的“滑铁卢”。
  其实,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总人口才五百多一点的小山村的村主任而已。之所以在这里用上“仕途”这样拗口的名词,主要是为了表明我这个拥有大学文化,且才年方25岁的年轻村官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从政抱负。
  那是在斜坡村1997年第一次全体党员干部会议上,52岁村支书蒲老歪一开口就撇开维稳的议题,毫不留情面地敲着桌子冲着我怒吼:旺达呀旺达,我看你简直就是狂妄自大!
  尽管我和蒲老歪的貌合神离早就是整个斜坡村公开的秘密,但我还是被他的突然发难弄了个措手不及。
  在蒲老歪的授意下,会议很快就转移了议题,改为对我半年前处理吊堂坡的坟山纠纷事件种种不当做法的声讨中来。
  此时,我方明白蒲老歪是在蓄意对我进行报复。
  事情还得从发生在96年12月25日那天晚上,蒲老歪刚退伍回来的次子蒲小幺,借着酒气欲对村小学女教师阿英图谋不轨那件事说起。
  阿英是邻村荒亭坳人,是我们斜坡村小学最美的女教师。阿英的漂亮是出了名的。在我还没有回村里做村主任之前,就曾多次从同事们的嘴里听说过阿英的美名。那时我是泥塘乡中学的一名语文代课教师。与我搭班的黄纹福曾经是阿英初三年级的班主任。要说黄纹福这人吧,书虽然教得不咋样,人也长得獐目鼠脑,对女人却颇有研究。他对漂亮女人实在太着迷。他总喜欢根据自己的喜好把周围的女人分成三六九等,就连他教过的女生也都在其“研究”范围之内。来到我们泥塘乡中学不到半年,他就得到了一个绰号:“黄鼠狼”。黄纹福果真就是一只“黄鼠狼”!他有一“绝”,令我们所有男教师都自叹不如:他竟然能够根据班上女生的某些异常神情来判定该女生的生理期。最可耻的是,他还会不厌其烦地把自己的发现偷偷告诉他人。如果哪天“黄鼠狼”满脸通红地夹着书本从教室里出来,远远地朝你伸出几个手指,那你应该明白他是在用手势告诉你,刚才他上物理课的那个班级当天身体不舒服的女生人数。“黄鼠狼”下流可恶的癖好真是举不胜举,其中最公开的一招,是他喜欢采用当时流行的排行榜的形式,给自己仰慕的女生依次排序(主要指标是漂亮的程度),而且还会把那些进入了他“法眼”的女生的名字,公然写在备课本的扉页上。当然那份名单上的人员会随着他的新发现而随时变动。不过,据某位知情人士透露,来到我们泥塘乡中学教书五年,“黄鼠狼”那份黑榜单最前面的那个名字一直没有变。好奇心驱使我在第一时间弄清了那个赫然位列“黄鼠狼”这个好色鬼仰慕对象首位的女孩的名字。
  这个女孩就是我邻村的姑娘阿英。
  我不是圣人,听“黄鼠狼”议论得多了,不禁也对阿英这个百闻其名却难得一见的邻村女孩有了仰慕之心。
  想不到机缘很快就接踵而来。
  那是1995年9月1日早上,刚回村里担任代理村主任不到一个月的我按照支书蒲老歪的安排,以村领导身份前往离家仅一百米远的村小学参加开学典礼。
  我前脚刚迈进校园,就远远看到一大群孩子簇拥着一个高挑的女孩迎面走来。
  “是旺达主任吧!欢迎您!我是新来的代课教师刘水英。”还未等我回过神来,阿英已经落落大方地把手伸到了我跟前。
  “你就是阿英?”我两眼放光,不自觉地加大了握手的力度。
  “是呀,我是邻村荒亭坳的,今年刚刚高中毕业。”阿英显得有些尴尬。
  因为心中有鬼,我明显地表现出了些许慌乱,愣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知道握着阿英的手不停地说“你好,你好”。
  直到连阿英身旁那群孩子都偷偷地笑开了,我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把手松开,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欢迎,欢迎你前来支持我们斜坡村小学的教学工作!”
  也许是过于心虚,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底掠过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忐忑。
  真实的阿英比我想象中的模样至少要漂亮百倍:一米六几的高挑身材,留着乌黑的马尾辫,范冰冰似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特别是下巴右角边一颗珍珠米粒般大小的美人痣把整个俊俏脸蛋衬托得格外妩媚迷人!
  我不知道阿英为何第一次见面就认出了我的身份,而且还叫出了我的名字。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懂得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感情这东西就是那么微妙,越是真挚就越难以启齿。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都只能把自己的情感消融在对阿英的默默的关注里。尽管我满脑子都是阿英的身影,时刻都盼望与她相见,可一旦与她相处,内心的渴望却总被莫名的畏惧一点点吞噬……虑及自己平凡的长相,虑及自己贫困的家境,虑及自己迷茫的前程,一种叫自卑的情愫总会不自觉地挤占我的脑海。在我眼里,阿英就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能够聚集这世界上所有仰慕的目光,而我只不过是只不起眼的丑小鸭,一直在灰色的边缘地里挣扎……
  或许是这种矛盾心理在作祟,我渴盼与阿英相处,却又害怕她因为窥探到我内心的隐密而鄙视我的卑微。因此,尽管我们彼此之间难免会有了一些工作上的交往,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对她恪守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我害怕因为自己的莽撞造成对她的伤害。
  因此,在最初的半年时间里,我与阿英之间的关系再普通不过,偶尔见面也只是极平常地彼此招呼一声。那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
  
  2、近水楼台先得月
  如果不是半年之后发生了那起恶性的骚扰事件,我和阿英的关系不会那么快升温。


  或许是垂涎于阿英的美貌,村里几个不良青年有事没事总喜欢到村小学瞎逛。阿英自然不愿搭理他们。没想到有个晚上他们偷偷溜进校园,午夜时分还去敲窗户骚扰阿英,直到与阿英同居一室的那位已婚的杨老师起身大喊抓流氓,那几个“兔崽子”才落荒而逃。
  这件事引起了村委会的重视,也加重了我对阿英人身安全的担心。为了阿英她们的安全起见,我和蒲老歪到学校找阿英及那位已婚了的杨老师进行了商议,最后大家一致同意了我的建议:在学校宿舍没有改建好之前两位女教师一起搬到离学校最近的我家暂住一段时间。
  坦然地说,我是带有一定的私心才提出这个建议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当然,这其中确实包含着保障她们的安全的良好愿望。
  不用说,阿英及那位已婚了的杨老师自然都对我的关心多了份感激。
  我家是一栋四进四出分上下两层的大木楼房(我们全村人都是居住木质结构的房子,村里唯一的一栋砖瓦房就是村小学的教学楼)。我父亲去世得早,姐姐也在三年前出嫁,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年已六旬的母亲相依为命。人少房多,难免显得又些冷清。自从水阿英和杨老师住进来之后,我家一下子热闹起来。
  阿英她们搬到我家来住,不管从何种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这其中最最高兴的莫过于我的老母亲了。阿英和杨老师都是那种会讨老人家欢心的人。杨老师嘴甜,一有空就陪我那爱说话的老母亲拉家常,时时把我老娘哄得眉开眼笑;阿英勤快,一有空就帮我老母亲摘猪草、剥豆、碾包谷,甚至有时还帮我母亲揉揉脚、捶捶背,把我老娘乐得心里甜滋滋。
  好多次,母亲当着阿英的面对我说:“旺达,你哪天要是能找到一个像阿英老师这样的好姑娘我这老骨头就算有好福气了!”
  每每这时,阿英总是羞涩地转过头,脸上泛起一片片红晕。为了缓和尴尬气氛,我不得不一边给母亲使眼色一边故意岔开话题。但事实上,我很渴望听到母亲这般话语。我甚至好长时间都沉醉于心里泛过涟漪之后的那种经久不散的甜蜜。好多时候,我都会想,阿英听了我母亲这番话后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是生气?是窘迫?还是暗暗欢喜?
  我猜不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阿英对我不反感。
  杨老师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她总是特意给我和阿英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有时她也会在我和阿英聊得正欢的时候突然现身,然后故意用戏谑的口吻调侃道:“哎呀,我又成电灯泡了!两位,真不好意思,我绝对不是存心打扰你们的!我马上闪人。请精彩继续,精彩继续……”
  随着交往的频繁,我与阿英的感情越来越微妙。尽管我们谁也没有道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但彼此间的那份心心相印早已心照不宣。感觉告诉我,阿英就是我这辈子苦苦等候的那个女孩。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迎娶阿英做我幸福的新娘。
  这上世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多久,几乎整个斜坡村人都开始猜疑我和阿英的关系。原本部分村民对我这个空降的代理村主任就颇有微词,如今见我利用天时地利与阿英这个水灵灵的俏姑娘搭上了关系,难免有些想法。自然而然,我很快就成了斜坡村的男人们的公敌。但或许碍于我村主任的身份,除了背后议论几句,也没有哪个敢明目张胆地跟我过不去。当然也有个别喜欢搬弄是非的长舌村妇添油加醋把我和阿英的事传得神乎其神:有的传言我利用职务之便欺负女教师;有的污蔑阿英不检点故意勾引我这个村主任……
  清者自清。对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我们虽然恼怒,但也只能无奈地笑而置之。不过,我想不到平时对我爱理不理的支书大人对这事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有一次,他还装出关心的样子当面询问我和阿英的关系:“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对呢?”我和阿英不约而同地反问,尔后便是相视而笑。我们都猜不透蒲老歪这老狐狸行囊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把问题推还给他。蒲老歪自知没趣也就没有多问。年轻人有正当恋爱的自由,这一点作为支书大人的他理应明白。
  抛开这些负面影响不说,我和阿英这种似恋非恋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使村里那些心怀鬼胎的不良青年打消了对阿英的非分之想,毕竟他们明白与一个正春风得意的村主任争风吃醋的严重后果是什么。
  
  3、女教师遭调戏,都是美貌惹的祸
  但偏偏有一个人不吃这一套,竟然在我的眼鼻子底下欲对阿英图谋不轨。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斜坡村的“土皇帝”蒲老歪刚退伍回来的次公子蒲小幺。


  蒲小幺从小就是斜坡村出了名的“二痞子”,初中一年级时因屡次躲进女厕所偷看女同学方便而被学校勒令退了学。回村后依然恶习不改,小小年纪就四处沾花惹草,仗着他老子蒲老歪的权势无所不为,是整个斜坡村人人避而远之的“小恶魔”。后来蒲老歪打通关系把他送进了军营,咱们斜坡村才稍稍安宁了几年。原以为蒲小幺这小子经过部队的改造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哪知他本性难移,退伍回来的第一天就盯上了貌美如花的阿英。
  看到蒲小幺这小子整天有事没事往学校跑,我就猜到他对阿英有所企图。我私底下委婉地提醒过阿英,要她对蒲小幺多一份戒备心。阿英对我的提醒当然在意。但她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毕竟蒲小幺是支书的公子,如果不理睬他那会得罪了蒲老歪这个斜坡村的“土皇帝”。最后阿英安慰我说:“我自己多注意点就得了,想必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何况他也应该知道我俩走得比较近,相信他也会给你这个村主任大人几分面子吧!”阿英的话让我感到既忐忑又甜蜜。
  感情都是自私的。尽管阿英的一番话让我稍稍放了心,但每当看蒲小幺有事没事总往学校跑,一有机会就找阿英搭讪,我就感觉不是滋味。
  也许是阿英不愿得罪这位斜坡村“土皇帝”的公子哥,也许是因为蒲小幺这“二痞子”确实有应付女孩的招数,我发觉每次蒲小幺都能找到很多话来跟阿英聊。这难免使我心生醋意。有时我会多心地想,不是有人说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如果继续允许蒲小幺对阿英这样纠缠下去,说不定哪天阿英真的会对蒲小幺这个臭小子产生好感呢!
  我提醒自己,这样的忧患意识是正常而且必要的。
  我不得不承认,在自己与阿英的关系里,自己的村主任身份也是阿英对我有所倚重的关键因素。如果不否认我俩通过一年多的交往在斜坡村这样特定环境里真切地产生了两情相悦的美好情愫,那么也不能否认这份美好情愫里更多的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
  我也不得不承认,蒲小幺这小子除了名声不好之外,似乎比我更具吸引女人的条件:首先他长得帅,笔挺的身子配上那张国字脸,随便往哪里一站,对0至80岁的女人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杀伤力;其次,他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会讨女孩喜欢;最重要一点,他胆子大,脸皮厚,见到喜欢的女孩敢于死缠烂打。他把我当作真空整天围着阿英讨好献媚就是实例。
  我还不得不承认,蒲小幺这小子笑里藏刀,说话做事都往往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他不仅坏到了骨子里,而且有霸气,颇有他老子蒲老歪的遗风,从坏的角度讲是跋扈,从好的方面讲是潇洒是能力。
  从这些角度考虑,我的恐慌并非空穴来风。
  我虽然知道蒲小幺这小子对阿英有企图,却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下手了。
  那是96年12月25日,圣诞节那天,也是蒲小幺退伍回来的第十天。那天我收工得比较晚,天黑了才进屋。却没有看到阿英和杨老师。我隐约地感觉不太对劲,因为通常情况,阿英和杨老师会赶在天黑之前过我家来住。我拿起手电就往学校跑。刚到学校门口,就迎面撞到了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惊魂未定的阿英,她身后紧跟着同样衣冠不整的“二痞子”蒲小幺。随着我的一声吆喝,蒲小幺收住了脚步,看清是我之后,便迅速转身跑得不见了踪影。我什么都明白了。全身的血液顿时涌上脑门,我恨不得立即追上去把这小子碎尸万段,刚刚抬脚欲要追出,却被哭成泪人的阿英把我拽了回来。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阿英在我怀里伤心地哭泣。
  许久许久,我从茫然中缓过神来。我才意识到应该被安慰的是阿英。
  把阿英扶回我家的老木屋。不明究竟的母亲只当是我和阿英闹了别扭,帮我们生好炭火之后就知趣地进房间里去了。阿英还在不停的抽泣。我想安慰她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火塘里的炭火不时发出“噼啪”声,蓝色的火苗一闪一闪的,似乎每一粒火星都正烧灼着我们的隐痛之处。
  我最终还是从阿英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原来满口酒气的“二痞子”蒲小幺在放学前就来到了学校。他一来就借着酒气装癫卖傻,缠着阿英和杨老师帮他介绍女朋友。阿英只得强装笑脸找话应答。蒲小幺还故作热情邀请阿英和杨老师去他家吃晚饭,说是一起庆祝圣诞节。阿英她们委婉地拒绝了他。放学后,杨老师因家里有事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学校里只剩下了阿英一个人。蒲小幺见有机可乘,便找出种种借口赖着不走。见他满口酒气,阿英知道惹他不起,却又实在想不出摆脱他的办法,只得陪着笑脸用话语应付着他。想想天还没黑,他蒲小幺再胆大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阿英就想趁早弄好晚饭吃了,赶在天黑前过到我家来。起初,蒲小幺还不算太出格,只是在阿英炒菜弄饭时不时地说一些黄色笑话,用言语挑逗阿英。见阿英无意搭理他,蒲小幺很是不快,就一边说着粗俗的下流话,一边上前来对阿英动手动脚。阿英实在忍耐不了这种骚扰,但又不敢得罪对方,只好一边躲闪一边好言相劝:“你今天喝了酒,我看你有些糊涂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蒲小幺似乎把阿英的善良当作了软弱。他不仅没有打算离开,还变本加厉地趁阿英弯腰盛饭之机把手伸到了她身体的敏感部位。阿英吓得尖叫,下意识直往墙根躲。她意识到了危险,便拉下脸色用严肃的口吻对蒲老幺下了驱客令。到了这个份上,蒲小幺哪里还肯走呢!他嬉皮笑脸地拦住阿英,眼里喷着灼人的火星。见蒲小幺赖着不走,阿英便威胁说你再不走那我就要去叫人了。哪知本性跋扈不羁的蒲小幺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一边骂着粗话,一边饿虎扑食般把阿英拦腰抱住,接着就是一阵乱摸乱亲。惊慌失措的阿英只得一个劲地挣扎,好不容易挣脱开来,还没跑出房门,却又被蒲幺斌追上来拽进了屋里。在与蒲小幺这只饿狼近半个钟的挣扎搏斗中,阿英虽然耗尽了几乎所有的力气,但她一直没有屈服,直到我及时赶来相救。令人稍感欣慰的是,虽然遭受了侮辱,但阿英还是用自己的勇敢坚强守住了女孩的最后一道防线,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我发誓要给蒲小幺这恶魔一点颜色看看。
  
  4、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想不到事发第二天一大早,蒲老歪就主动上门来找我。


  他说旺达啊,我年纪大了,很快就要退居二线了,斜坡村就数你最有出息,有你来接班我非常放心。你现在已经是预备党员了,连乡党委的领导对你的进步都很关心。我相信你能够经得起组织的考验。虽然以往我们叔侄在工作上有些磕磕碰碰,但总体合作还是十分愉快的!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还要继续通力合作,同时,你也要多挑重担,这样,我也好放心地早点把斜坡村的接班棒交到你手里。
  假若不是我心里有底,那一定会被“土皇帝”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给蒙蔽了。自从我在一个在乡政府任主要职务的远房亲戚的帮助下空降回村做代理村主任的第一天起,蒲老歪就一直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因为他一开始就把我视作了对他支书地位构成挑战的唯一潜在威胁。这是我的入党问题一直悬而未决的主要原因。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想不到平时高高在上总是横眉竖眼对我的支书大人,竟然也会说出这样一番关心体贴的“暖心话”。
  我知道他是为昨晚那件事而来。因为我在第一时间向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村委会成员转告了这件事。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让恶魔蒲小幺受到应有的惩处。
  我没有心情搭理蒲老歪,只是盯着他,等他把话转入正题。
  见我不搭腔,他有些不快,但毕竟是深藏不露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他很快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冲我笑了笑。
  他并不急着开口,而是在慢腾腾在口袋里翻找他的香烟,似乎是在故意考验我的耐心。
  我果然有些沉不住气:“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显得极度不厌烦。
  蒲老歪却一点也不急。之见他慢腾腾地把摸出的香烟用手指捋了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火机把香烟点燃。
  他慢慢地吐了一道烟圈,见我有些激动,便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左肩,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这才若有所思地轻晃着头说:“非常抱歉,都怪我教育不周,昨晚我家小幺酒后对阿英老师多有冒犯。他要是早知道你和阿英是那层关系,也就不会闹出这些误会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老幺那兔崽子我不会轻饶他的,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这样无理取闹。这事还望你出面通融通融,多做做阿英老师的工作。”顿了顿,他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对我说:“常言说,家丑不可外传,这事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大家都是明白人,希望你尽量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最后这句才是他真正想对我说的话。
  好一个蒲老歪!不仅避重就轻把这件事解释成了“误会”,而且还话中有话,分明是在威胁我们不要招惹他们。
  我当然不吃他这一套。
  为了替自己心上人讨还公道,我和阿英把事情的经过写成材料并及时提交给了上级相关部门。乡里很快就派人来调查此事。虽然碍于蒲老歪的颜面,并未按强奸未遂来给蒲小幺定案,但还是以扰乱教学秩序为名对他进行了治安处罚,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
  这显然是蒲老歪这个斜坡村的“土皇帝”难以接受的。之前,蒲老歪就一直对我耿耿于怀,为这事,他更是对我恨之入骨。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我,迟早有一天会找机会对我进行报复,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手了——在97年的第一次全村党员干部会议上找出了我半年前处理的一件纠纷作为棋子来突然向我发难。
  这就是那起棘手的与阿英家扯上了关系的吊堂坡坟山边界纠纷。
  
  5、一起棘手的坟山纠纷

  那是96年6月,有群众反映荒亭坳村的某村民错砍了我们斜坡村吊堂坡集体坟山周围的风水林木。蒲老歪叫我抽空带上几个年长的村民一同前去处理。
  作为搭档,与蒲老歪相处了近一年来,我对他这位斜坡村的“土皇帝”有了真正的了解。撇开他专权跋扈唯利是图的本性不说,对我的态度一直十分冷淡,对我的工作要求却一直十分苛刻。总之,他的目的就是要打压我,让我对他惟命是从。因此,有利可图的差事他是不会交给我去干的,只有那些棘手的麻烦事他才推给我去处理。对此,虽然我颇有微辞,但为了维护组织的权威以及领导班子的团结,我也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
  还必须交待一点,在村委会职务分工时,蒲老歪把麻烦事最多的调解主任分给了我,这自然又给他增添了一条随便支使我的理由。
  话题还是回到吊堂坡的坟山纠纷事件上来。
  经验告诉我,从蒲老歪安排我工作时那看似轻松的表情里我可以预感到这又是一件棘手的纠纷。
  事实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们很快查清了这件事的真相。事件看似简单却很棘手:荒亭坳村一村民把与我们斜坡村吊堂坡坟山相连的一块自留山的松木卖给了外地一家木材商,结果木材商把位于坟山边缘的四棵松木给砍伐了。
  在我看来,这起纠纷的麻烦之处不是坟山与自留山之间的界限不清难以调解,而是与我们发生纠纷的那位荒亭坳村的村民竟然是阿英的亲叔叔,这使得我在处理纠纷时难免有所顾忌。
  我意识到了这起纠纷的复杂性。于是我萌生了以避嫌为由把这件棘手的纠纷推脱给蒲老歪去处理的想法。但我很快就打消了这种念头。考虑到之前蒲老歪在工作上对我的不信任甚至百般刁难,如果我把这件原本就属于我工作职责之内的事推给他去处理,那一定会加剧他对我工作能力的质疑,成为他关键时候为难我的把柄。这样一来,在我最关键的入党问题上,他一定又会站出来提出非议。再说,我与阿英也还算不上正式男女朋友关系,蒲老歪也不会轻易就接受我的避嫌理由,除非他觉得调解这起纠纷时有油水可捞。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了阿英和杨老师听。杨老师取笑道:“村主任大人,这次被难住了吧?若想日后抱得美人归,就不能先把她的家人给得罪了啊!”
  阿英没有心情开玩笑。她稍加沉思后认真地对我说:“你有这样的顾虑说明你对我好。但你如今是在处理公事,不能把过多的个人情感添加进去。只要公正地处理,没有人会怪你。相信你能秉公处理好的。”
  阿英的话,使我放下了心头的包袱。
  几天后,我带上几个对吊堂坡坟山边界比较熟悉的村民来到当事人——阿英的叔叔家,在提请他出示自己的自留山证供我们参考之后,邀约他一起去事发地点进行了实地勘查。由于阿英叔叔的自留山证上对山界的描述只有模棱两可的“左边以坟山为界”一句,而我们斜坡村的这块祖坟又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坟山的大致范围完全靠几代人之间的口传相授,这无形间给山界的确定增添了难度。尽管这样,孰是孰非还是比较明晰的:既然界线模糊,而这四棵松树又非上百年树龄的风水林,拥有上级林业部门颁发的山林证的阿英叔叔有更充足的理由享有这几棵位于坟山边缘的松木,毕竟,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斜坡村的这块祖坟都在阿英叔叔的自留山管辖范围之内。但问题的关键是他面对的是整个斜坡村五百多个只讲歪理不讲道理的蒲姓苗家人,如果这事不早点处理得让斜坡村人都口服心服,那阿英叔叔的麻烦也不小,因为说不定哪天还会有人找借口前来无理取闹。
  虑及这些,我感到了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找个突破口把这事作个妥当的了结——既要做到公平合理,又要照顾到村民的意见和情绪,当然也不能因为故意刁难而让原本就属于在理方的阿英叔叔难堪。
  没想到阿英叔叔比我想象的要通情达理得多。他主动提出了一个相当合理得解决方案:虽然从法理上讲这四棵松树在他家的自留山界之内,但毕竟位于我们斜坡村的祖坟边缘,考虑到我们当地人的乡俗民约,他应该在征得我们斜坡村蒲家族人的同意之后才能出卖给木材商。鉴于此,他表示愿意按照这四棵松木的市场价给予我们现金赔偿。同时,由于这起纠纷是因他个人的考虑不周引起的,造成了前去找他评理的这几位村民耽误了自家的农活,因此,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他还愿意主动支付这几位村民一天的工资作为补偿。
  显然,阿英叔叔对这起纠纷的认识比我的理解还要深刻许多:虽然自己有道理,但毕竟众怒难违,胳膊终究是扭不过大腿的,到头来还是有理扯不清。于是宁愿自己吃点闷亏,只求早点把这件麻烦事了断平息。
  阿英叔叔既是在替自己解了围,也是在帮我找了个好台阶。想想这原本就是一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大可小的事情,现在又难得阿英叔叔有这么好的认错态度和合理的和解建议,我当然感到窃喜。
  我认为阿英叔叔的建议是可以接收的。
  与我同行的几位长辈村民也都私下认为道理并不完全在我们这一方。现在既然阿英叔叔这样通情达理,主动认错并同意赔偿,我们也不应该再无理纠缠下去。
  就这样,按照阿英叔叔提出的方案,我们与他达成了和解。我以斜坡村村委会的名义收下120元赔偿金。当然,与我同行的几位长辈村民也如愿地拿到了阿英叔叔支付给他们的每人15元的误工补贴。
  回村之后,我及时把这起纠纷的处理结果向蒲老歪做了汇报,他并无任何异议。
  倒是我把事情的处理情况讲给了阿英听。阿英喃喃地说了一句:“这样处理行吗?”事后阿英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按理说这是涉及到两个村之间的纠纷,没有他们荒亭坳村委会的领导参加调解,他叔叔就这么慷慨地支付了赔偿,这样的处理是否显得有些草率?另外还有一点阿英觉得不太妥当的是?既然是一起因双方异议而引起的纠纷,她叔叔凭什么要支付那几个跟我一同前去评理的村民的工资?
  最初,我把阿英的意思理解为:她不认为她叔叔有错,不该由我出面如此样较真让她叔叔赔礼道歉。后来在阿英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自己的整个处理过程确实十分草率,好多欠考虑的地方值得商榷,其中最失策的一点就是不该让阿英的叔叔支付给那几个村民误工补贴。阿英的顾虑不是空穴来风:当时跟着我去的只是几个村民,阿英叔叔当然愿意以支付给他们工钱的方式来换取事件的平息。但假若跟着我去的是二十个,或者五十个,甚至上百个村民,她叔叔还愿意及还支付得起这份工钱吗?毕竟这起纠纷的当事人不仅仅局限于这几位村民而是整个斜坡村人。阿英叔叔支付了工钱给前去评理的村民,就证明他是亏理方。当其他村民得知前去兴师问罪有好处可拿,谁又敢保证没有不服气的村民也想跟着去凑个热闹捞点好处呢?如果其他的村民哪天真的也找上门来兴师问罪,阿英的叔叔又该不该支付工钱给他们呢?
  显然,阿英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孩比我这个自以为才高八斗的村主任显得更有头脑和主张。
  她的分析把我惊得直冒冷汗。
  毕竟在我们这个家族势力至上的少数名族地区,许多传统的民俗乡规在人们眼中往往比某些法律层面的东西更具约束力。如果哪一天真的有人找个相类似的借口去阿英叔叔家找茬,那最尴尬的人无疑是我这个负责调解此纠纷的村主任。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好的补救方法了。我不可能单方撕毁当初的调解协议,更不可能去逼着那几个年长的村民把钱退给阿英的叔叔。我只得默默祈祷上天保佑不要有那样难堪的一幕出现。
  我在焦虑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十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我心头的石头慢慢落了下来。很快三个月过去了,紧接着半年过去了……我也渐渐淡忘了此事。
  谁也想不到,就在我早已把此事抛在脑后的这个时候,蒲老歪竟然在新年的第一次全村党员干部会议上重新提及了此事,并以此作为利刃突然向我发难。
  显然,蒲老歪是在蓄意报复。
  我不愿去想象假若当初阿英在遭受蒲小幺欺辱时逆来顺受;假若之后给蒲老歪一个“面子”不去告发蒲小幺,他还会不会抓住吊堂坡祖坟纠纷这丁点儿陈年旧事来向我发难?
  假若永远是假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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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6:29 | 显示全部楼层
 6、村官难当,坟山纠纷引麻烦

  还是回到97年新年的第一次全村党员干部会议上来。
  在蒲老歪的煽风点火之下,参加会议的大部分党员干部们似乎都变得与我仇深似海。这些人争先恐后地列举我的种种不足,试图从我做村主任两年来的点点滴滴中挖掘出了所有“狂妄自大、经验欠缺、能力有限”的蛛丝马迹。
  特别是蒲老歪着重“分析”了我半年前处理吊堂坡的坟山纠纷事件的种种不当做法之后,会议终于演变成了对我个人的“批斗”。
  蒲老歪毕竟是支书大人,他掌控局势的能力与会者无人能及,在大伙义愤填膺争相发之时,他轻扬的一个手势就止住了全场的声音。他的总结性发言宣告了我两年来在村主任位置上的所有努力全部付水东流:
  1、旺达同志在处理吊堂坡坟山纠纷事件中独断专行、以权谋私、头脑发热,用个人感情代替组织领导,处理不当,引发民怨,造成了极其不良的影响,责成该同志向全体村民道歉并承担相应后果。
  2、重新成立以蒲老歪同志为组长的吊堂坡坟山纠纷事件调解领导小组,拟以家族的名义择机向砍伐了本村风水林的当事人追讨相应的经济补偿金和精神补偿金。
  3、筹备成了清明节祭祀小组,拟在清明节当天用追讨来的赔偿金在吊堂坡坟山杀猪宰羊——举行盛大的祭祖活动。要求每户至少要派一人参加。
  4、建议取消旺达同志预备党员资格并向上级部门通报本次会议讨论结果。
  事件的突然转向是我始料不及的!
  更令我预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会议一结束,有关我以权谋私、徇私舞弊的流言就传遍了斜坡村。当天下午,几十个不明真相的群众在蒲小幺等人的怂恿一起前来找我讨要“公道”。他们把我家的院子团团围住,一边责问我凭什么代表全村人纵容了破坏了我们祖坟风水的当事人,一边起哄说要抬我家的猪牵我家的牛。甚至有个别激动的村名嚷着要打死我这个“狗村主任”,那阵势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了几十年前疯狂时期那些造反派的嚣张。
  我年迈的母亲吓得躲在门后直哭。
  我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这不仅是我作为斜坡村村主任个人的失败和悲哀,也是这个偏远而落后愚昧的乡村所有人的悲哀!在这样的愚昧和无知面前,我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奈!想想自己当初之所以选择回村来做一名村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家乡落后面貌,如今看来,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见我躲在屋里不理睬他们。这些人更得势了。有人开始用石头砸我家的门窗。
  跟这些粗鲁的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看着惊恐地蜷缩在墙角哭泣的老母亲,积郁在我心底的委屈和愤怒终于迸发了出来。我抓起祖父留下的猎枪就冲了出去。
  事实证明,那些不看“场合”什么时候都冲在最前面的人往往都是些有头没脑被人指使的虾兵虾酱,撞见了乌黑的枪口,他们跑得比丧家犬还快!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没发生血案,并非这些人都是胆小如鼠的懦夫,而是因为他们的幕后操纵者蒲老歪害怕事情闹大见好就收,及时发出了撤退的指令。
  阿英叔叔家的麻烦就没有这么好解决。第二天,蒲老歪指使头天在我家闹事的一帮人找到阿英叔叔家。他们以阿英叔叔破坏了我们蒲家坟山的风水为由,要阿英叔叔给他们一个说法。阿英叔叔知道这些人是在故意找茬,当然不肯那么轻易向这些人屈服,于是便拿出我当时以斜坡村委会的名义给他开出的那张120元的收据,说这是你们旺达村主任去年六月亲笔写下的收据和调解的协议书。事情早就处理好了,你们凭什么还来我的麻烦呢?
  或许是蒲老歪事先给这伙人授了意,有人开始起哄,说谁不知道旺达是你侄女阿英的男朋友呀,他是在拿我们全村人的利益跟你做交易,明显是帮你的忙,是在包庇你。
  阿英叔叔听了很是生气,就扬起手中的收据问:“难道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事情也不算数吗?”
  “算个屁数!他旺达代表不了我们。”有人冲着阿英叔叔嚷。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村民突然冲上前去,伸手抢过阿英叔叔手中那张收据就顺手撕了个粉碎。还未等阿英叔叔回过神来,这人扬手就把撕碎的纸屑撒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指着阿英叔叔的鼻子嚷道:“你破坏了蒲家祖坟的风水,就是触犯了我们祖先的神灵,我们蒲家人饶不了你!”
  阿英叔叔显然没有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尽管他算得上一个比较镇定的人,但遇到这种场景,他还是被吓得不知所措。
  “你得罪的是我们整个家族的人。”一直躲在幕后的蒲老歪这时择机站了出来。“你知道什么叫民愤吗?仅仅凭你惊犯我们祖先的神灵这一点,我们就会跟你没完。上次旺达他们确实到处理过这件事,但旺达既代表不了斜坡村村委会,也代表不了斜坡村整个蒲家家族的人,因此,你们之间的协议是无效的。既然大伙丢下手里的农活来到你家,甭管怎样也得让你脱身皮的!你是明白人,具体该怎么办,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蒲老歪的话更是镇住了阿英叔叔。虽是邻村人,但阿英叔叔对蒲老歪这个斜坡村的“土皇帝”的本事和手段还是略知一二,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惹不起,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一群被他迷惑了的野蛮村民。众怒不可违,面对的是一群蛮不讲理的莽夫,事情闹下去吃大亏的还是他自己。
  虽然心有不甘,但阿英叔叔还是狠下决心主动拿出一大笔钱来和解消灾。除了当即叫人宰了头猪办了七八桌酒菜款待这伙人,还答应在清明节之前凑集2000元赔偿金作为斜坡村蒲家族人在清明节那天举行祭祀活动的费用。
  这是公然的敲诈勒索。但在公元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斜坡村这个少数民族聚居的湘西偏远山村,村民们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即使作为受害方的阿英叔叔,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自认倒霉。
  但,这件事对阿英的打击却是巨大的。
  在蒲老歪煽动村民去到她叔叔家闹事的第二天下午,她就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搬出了我家。
  我从她的眼神读懂了她对我的失望。
  我想安慰或试图向她解释点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除了自责,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会被老奸巨猾的蒲老歪把我们抓在手心当猴耍。是我连累了阿英及其家人。我不算个男人。我对不起阿英。
  我能体会到她内心的愤怒。我也能体谅她对我的怨气。
  但显然,我们都是受伤者。
  要不是因为阿英长得漂亮,蒲小幺也许就不会欲对她图谋不轨……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人长得漂亮是她的错吗?
  要怪就怪我当初不该心血潮回村里做了这个连狗屁都不如的代理村主任;要怪就怪我不会吹须拍马不能忍声吞气得罪蒲老歪这个老东西;要怪就怪我考虑不周办事不力让给了蒲老歪故意找茬的可乘之机……总之,是我连累了阿英及其家人。
  这事上没有比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因受自己的牵连而受伤害更痛苦的事了。
  
  7、窝囊村官的迷茫

  我成了九十年代中国大地上最窝囊最尴尬的一名村官。在村民眼中,我成了自私、幼稚和无能的代名词。
  1997年清明节是我25岁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
  那天,全村人聚集在吊堂坡坟山上,杀猪宰羊,架灶生火,在鞭炮声中猜拳喝酒、唱歌载舞,在其乐融融的欢欣中举行了祭祖活动。唯独颜面扫地的我没有参加。就在头一天,蒲老歪派来族人向我追讨阿英叔叔九个月前支付给那几个随同我前去调解纠纷的村民的工资。显然,那笔钱我是无法去向那几位村民索要了。我只得自掏腰包把相同数额的钱赔付给了来人。
  我蜷缩在自家的屋子里不知所措。从几百米远的吊堂坡祖坟上传来的喧闹声是对我的最大嘲讽。如其说那是一场祭祀,还不如说那是一场以蒲老歪为代表的斜坡村守旧势力的庆功宴。它宣告,在斜坡村这个中国最基层的政治角斗场里,我,一个曾经的理想主义者在强大的世俗力量面前败得体无完肤。
  这一天,杨老师带回了阿英已于5天前独自外出打工的消息。
  在这之前,阿英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有来学校上课了。听杨老师说,其实就在她叔叔被迫再次向斜坡村人公开道歉并做出了赔偿2000元作为我们蒲家人的祭祀资金的无奈妥协后的当天,她就萌生了辞去这份代课工作的念头。
  我能理解阿英当时的心情。她不愿再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替一帮无赖村民教育子女这样无意义的事上。尽管孩子们是无辜的。
  尽管阿英有太多怨恨我的理由,尽管她有太多的理由选择离开,但我还是没有想到阿英会那么绝情,她竟然与我不辞而别。
  据说阿英独自去了深圳。
  阿英的离去,带走了我的一切。
  我的世界瞬间坍塌。
  我想起了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想起了她那颗迷人的美人痣;想起了她那条乌黑发亮的马尾辫;想起来与她相处一年多年的点点滴滴……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啊!只可惜,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追忆。
  我主动辞去了斜坡村村主任的职务。
  两年前,我的想法纯朴而简单:回村带领全村父老乡亲勤劳致富,借以报答在我上大学的那几年里对我提供过帮助的人们。如今想起,当初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我满腔热情的工作不仅没有改变斜坡村的固封自守的落后面貌,反倒招致以蒲老歪为代表的一帮守旧之人的猜疑、刁难、指责和诬陷。在这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除了悔恨、失意、痛楚、尴尬和无奈,我到底还收获了什么?
  一起坟山纠纷把我的理想送进了坟墓。
  我成了一个彻底的失败者。我失去了一切。
  斜坡村不再是可以让我容身的地方。我决定离开这块伤心地。
  在阿英不辞而别的第八天,我匆匆背上行囊,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留存着我太多痛楚记忆的小山村。
  我也要去远方流浪……我要去寻找阿英……我要去找寻我的爱情……
  我,要去远方寻梦……

      (下一章:二、寻找水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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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寻找水英

1、黄衣女孩

  我的梦想坍塌了。我的精神崩溃了。
  我感觉整个斜坡村似乎早已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而我就被埋压在了最窒息的底层。我无力招架也无心挣扎。
  我蒙头大睡了整整三天。
  母亲不知道如何开导我,只知道整天扶着门框唉声叹气。
  直到看到我起床来收拾行李,母亲意识到我要出远门,这才急得哭了。
  在我背着简单行囊迈出村口的那一刻,我掉了眼泪。
  我不孝,我丢下了年过6旬的老母亲。离家前,母亲哽咽着询问我要去哪里。我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去深圳。
  是的,我要去深圳。我要去那里寻找水英。
  就这样,在水英离家之后的第12天,我在村民们的嘲讽声中离开了斜坡村。不,是逃离了斜坡村这座埋葬了我青春梦想的巨大坟墓。
  
  我当天就在县城坐上了一辆直达深圳的汽车。
  这是我第一次坐这种分上下两层每个铺位都可以供乘客斜躺着睡觉的长途卧铺车。每个铺位还备有被褥,虽然汗酸味比较浓,但总体感觉还算舒适。只是每人180元的车费显得有些贵。我总共就只带了300元钱,这是我家的全部积蓄。还没上路这钱就花掉了大半,这难免令心虚的我有些着急。
  原定下午二点发车,可直到下午四点半车子才慢腾腾地驶出晃县汽车站。后排还有一个铺位没有人坐,圆头肥耳的司机显然不甘心,为了兜客,又开着车在县城里瞎转了一圈。个别胆大的乘客开始发起了牢骚。司机不得不有些失落地把车慢慢开上320国道。但他很快就眉开眼笑了,因为车子刚刚驶上老晃城大桥,就有一个穿着黄色上衣稍显臃肿的女孩背着精美的挎包拦在了车前。
  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最后一个乘客。
  司机这才愉悦地哼着小调载着一车人驶向通往南方的公路。
  随着车子的开动,车上的人也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当然,那些聊得起劲的,多是一些结伴而行的人。像我这样独自为伍的人,要么蒙着头睡觉,要么张着耳朵任满车的闲言碎语左耳进右耳出。
  全车没有一个面熟的人,加上心情也不好,我没有闲情去听别人的无聊话,自然就只剩下蒙头睡觉的份。可躺了好一会,就是睡不着。想想也是,前几天在家睡了那么久,早就把睡眠透支了,要是在这样嘈杂的长途车还能那么容易入睡,那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是份好福气(从小就常听村里的老人讲,猪能睡就有肉,人能睡就有福)。
  我自然是个没啥福气的人。即使在家蒙头大睡的那几天,也全然没有好好入梦过哪怕片刻,只不过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几天而已。
  可这车上偏偏有福气好得出奇的人——完全不受颠簸而嘈杂环境所影响,在汽车刚刚起步不到五分钟就进入了梦乡,而且还发出了极具节奏感的浑厚的呼噜声。
  我是一个对鼾声特别敏感的人。历来就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打鼾者有种莫名的反感和厌恶。
  鼾声离我很近,寻声望去,打鼾者竟然是最后上车的那个穿着黄色上衣的胖女孩。上车不到五分钟就沉睡到这种程度,此女子真乃奇人也!
  在我过往的观念里,女孩子打鼾绝对是件不能接受的有失风雅的丢丑之举。我对黄衣女孩产生厌恶感的同时似乎也替她感到汗颜:一个大女孩毫不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鼾声如雷的恐怖面目,真是丢尽了姑娘家的丑。
  我本来心里就够烦的了,如今在黄衣女孩如鼓般震耳的鼾声撞击下,烦躁得更揪心了。
  我的铺位在倒数第二排的右上铺,与睡最后一排左上铺的黄衣女孩正好斜斜相对。我忍不住扭过头去狠狠瞪了她几眼。但我似乎很快就被她的神态吸引住了:略显肥胖的她仰面而卧,面颊圆润而白皙。只见她双目微合,眉宇舒展,一张涂满口红的杏桃嘴随着呼噜声一张一翕地蠕动着,那盖着被褥的胸脯也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整个模样显得憨态可掬。
  没想到鼾声讨嫌,打鼾的人却有几分姿色几丝可爱。但这也丝毫没有改变我对她的反感。
  黄衣女孩突然响起的鼾声让整个车厢里的人瞬时沉静了下来。待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除了几个操着侗话的人轻声抱怨了几句之外,更多的人在相视一笑之后又都恢复了原态。
  于是,睡觉的睡觉,闲聊的闲聊,吹牛的吹牛,打鼾的打鼾,人们各行其所,好像相互影响,却又似乎各不相干。等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车上也沉寂了许多,除了偶尔还有一两个人轻声交谈几句,整个车厢就只剩下了黄衣女孩那均匀的呼噜声。
  或许大伙真的疲倦了吧,不多久,连那偶尔的谈话声也完全停止了。只有黄衣女孩的呼噜声依旧那么浑厚震耳。
  黄衣女孩的呼噜声对某些疲劳者来说也许算得上一支好的催眠曲,但对我这个天生就对呼噜声过敏的且正处于心烦气燥的失意期的人来说,它自然成了这世界上最烦人的一种噪音。
  我一点睡意也没有。
  开始偷偷抱怨起司机来。要不是他们贪图小利去新晃城多转了一圈,这个鼾声如雷的肥胖女孩也就没有机会与我们同车而行。
  唉,不是常听人说要是一个人真的倒起霉来连喝凉水也会塞牙吗?一出门就碰到了这样一个鼾声如雷者搅得人心神不宁,这算不算是倒霉?我独自倚窗唉声叹气。
  车窗外漆黑一片,偶尔闪现出的几处农家灯火也因为距离遥远而显得过于黯淡和渺小。我突然想起了孩提时某个月疏星稀的夏夜几家人围聚在庭院里听隔壁那位去年刚去世的独眼大妈绘声绘色讲叙野鬼故事的情景。感觉眼前晃动着的星点在黄衣女孩忽长忽短起伏不定的鼾声的渲染下似乎与独眼大妈故事中吊堂坡坟山那忽明忽暗的诡异鬼火有些相似。顿时,一丝恐惧袭过心头,我赶紧收回了目光。好长时间,我都不敢再扭头朝黝黑的窗外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黄衣女孩的呼噜声竟然悄悄停了下来。车厢里变得死一般沉寂。我脑海似乎也一下子变得了混沌,仿佛总在不停地交替浮现着水英和母亲的身影。
  
  2、尴尬时刻得相助

  汽车不知什么时候“嘎吱”一声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是几个司乘人员拉直了嗓子冲我们喊:“下车吃晚饭,统统下车吃晚饭!”
  车厢里的人们顿时骚动了起来。人们相互叫唤着,三三两两跟着下了车。
  有几个可能是自己带了吃的故意磨蹭着不想下车,也被从车下上来的一群人拉扯着赶下了车。
  下了车才发现汽车停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路饭店前。
  我们随即被从饭店里围上来的一帮人赶进了饭店的大厅。三个司机显然跟饭店里的人是熟识的,他们刚进门就被热情地迎进了里间的包厢。
  “快餐15元一份,炒菜30元一份,火锅60元一份,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但有一个前提是所有的人必须选择其中一项来消费。”有人在一旁喊话,催促和指挥着我们排队买票吃饭。
  那些出过远门的乘客早已懂得这其中的行情和规矩,于是二话不说掏钱买了份饭就吃。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就凑上前去看了看饭菜,结果大失所望,那要价15元的快餐只不过就是一小盒粗米饭外加一点水煮萝卜和几丝海带。这至多只值一块多钱的饭菜竟然要卖15元,这也太狠了点吧!多不划算啊!我心里犯起了咕噜。摸摸口袋里还剩下了的那110元钱,我犹豫了起来。还是忍一忍下餐再吃吧!我最终做出了决定。于是从排队买票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本想径直走出大厅,但见大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难免有些心虚和胆怯,稍稍踌躇后,就在厅里偷偷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怎么不去买饭?”我的屁股刚碰到板凳还没有十秒钟,一个凶神恶煞的黄毛汉子就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这家伙显然是店家的什么人。
  “我肚子有点痛。”我苦笑了一下,赶紧撒了个慌。
  “吊你的,装什么蒜?”那人骂起了粗话。
  我正想申辩。早有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男子围了上来。
  “欠揍是吧?要敢在这里撒野就揍扁你!”有人高声嚷着。
  我像一只落败的公鸡,耷拉了头,虽既愤怒又尴尬,但却敢怒不敢言。
  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见我不吭声,有人开始上前拉扯我:“再不去买饭就真的揍死你!”
  头一遭出远门,哪里预想过会在路途中遇到这样情景!
  我确实被吓懵了,不知所措。嘴角蠕动了几下,却半个字也吐不出,脚板更像被粘住了一样,根本挪不出半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简直成了一名正在被人审讯的罪犯,虽心有不甘,却又只能任人宰割。我恨不得有个地洞钻。
  “这是你的饭,坐下去吃吧。”有人突然把一份盒饭塞到了我手里。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个一路鼾声不断曾令我反感到了极点的黄衣女孩。
  “吃吧!”见我发愣,黄衣女孩耸了耸肩说。
  “不好意思,我老乡身体不舒服,所以就叫我帮他去买饭菜。”黄衣女孩又转过身微笑着朝围在我身旁的那几个男子解释道。
  那几个男子狠狠地瞪了我们几眼,什么也没说,忿忿地转身走开了。
  我捧着盒饭坐在哪里,心里像撞倒了五味瓶那般难受。
  直到黄衣女孩又过去买了份盒饭回来我还在举着筷子发呆。
  “不要想太多,快吃吧!”黄衣女孩端着盒饭坐在了我对面。
  我苦涩地朝她点了点头。竟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真没想到,在危难的关头,主动站出来替我解围的竟然是这个一路鼾声不断令我反感到了极点的黄衣女孩!
  刚才肚子还饿得咕咕叫,可现在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了。我只扒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最后的一张伟人头递了出去,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谢谢”。
  “我没有散钱找给你。这顿饭就算我请你的吧!”她莞尔一笑,把伟人头推还给了我。
  我的手悬在半空,想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什么词儿,愣了半天,只得把伟人头重新塞回了口袋。
  “你应该是第一次坐这种长途车吧?进了这个地方不掏点钱他们是不会放人走点。不要太在意刚才的事,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很多人都曾经遇到过。司机早就和这些人勾结在一起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忍一忍为好!”上车前,黄衣女孩还不忘安慰我几句。
  我朝她点点头,一种叫感激的情感在我心中澎湃。我不敢想象刚才在黑饭店要是没有素昧平生的她在关键时刻仗义而机智的及时解围,事态会发展到何等不利于我的程度!对她原有的厌恶感也随之消失得不见踪影。直到汽车又开动了,我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我回过头,想跟她说点什么,却看到她已经侧身而睡,于是把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很快又响起了黄衣女孩浑厚的打鼾声。想不到她又这么快就入睡了。大凡一个心机重重或心事沉沉的人是做不到这份安然的。这样的女孩一定是一个无忧无虑、纯真无暇、心宽似海的豁达善良之人。我想。
  因为增生了好感,我不再觉得黄衣女孩的呼噜声有什么难听。在渐渐习惯了之后,我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忽高忽低、忽长忽短、抑扬顿挫的浑厚的打鼾声。
  
  3、她的堂哥恋水英

  汽车再一次停靠在某饭店门口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有人说车到了广西的阳朔境内。
  车一停,我就侧身过去主动与黄衣女孩打招呼。我说,你好,谢谢你上次替我解了围。我叫蒲旺达,等会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黄衣女孩正在照着镜子梳理头发,听我这么一说,就测着头冲我一笑,然后继续摆弄她的头发。
  我有些意外,她竟然没有答我的话。
  “走吧,吃饭去。”直到下了车,她才浅笑着对有些失落的我说。
  这里的快餐也是15元钱一份。我出钱买了两份,和她一人一份。她没有推脱。
  “我叫黄莉,别人都叫我莉莉,你也可以这样叫我。”刚刚找张桌子坐下,黄衣女孩就开始了自我介绍。说完,她抿了抿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名字真好听。”我赶紧礼节性地恭维。
  “是吗?”黄莉吐了一下舌头,故作惊讶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扮可爱相,或许她过于夸张,使我觉得有些滑稽。
  “你人也长得很好看。”我点着头说。
  “真的吗?”她停下了我中的筷子,倾身向前,双眼紧盯着我,压低了嗓子问。依然是一副俏皮的样子。
  “真的,就是稍微胖了点。”我像是恭维却说的是实情。
  “这才是实话吧!”黄莉扒了口饭。侧了侧头,用探寻的目光瞅着我。
  还未等我回答,黄莉夸张地做出艰难的样子把嘴里的饭给咽了下去,然后朝我噗哧一笑:“别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我发觉黄莉是一个挺逗的女孩。
  
  “我曾经见过你。”在汽车重新启动的那一刻,黄莉毫无征兆地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却让我惊讶不已的话。
  “怎么会?”我脱口而出。我掩饰不了自己的惊奇,像是在追问她,又像是在追问自己。
  但只在简短的惊讶之后我就马上恢复了平静。我从黄莉似笑非笑的表情判定这是她在故意跟我瞎扯。
  “你在泥塘乡中学教过书吧?”黄莉的眼神闪烁着得意。
  如果说黄莉上一句话只是让我感到了点惊讶,那么她接着抛出来的这一句话不能说不让我感到了震惊。
  她竟然知道我曾在泥塘乡中学教过书!我没有理由不震惊。只是,既然早就认识我,为何不早点跟我打招呼,偏偏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呢?震惊之余,我无比纳闷:难道她在泥塘乡中学读过书,甚或是我教过的学生?若真是,那她一开始就应该主动跟我打招呼才对?若不是,那她为何清楚我的这些情况?我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黄莉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她绝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对她萌生了戒备之心。
  “我没有说错吧?”见我沉默不答,她的表情显得更在得意。
  “嗯。”我强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好半天才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这下轮到黄莉吃惊了。原本斜躺着的她立刻坐直了身子,冲着我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吗?”
  我没有急着回头去窥探她的神情,但我感觉得出她话语里的意外和急迫。
  “当然想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说。”我老实回答。
  “那黄纹福你总该认识吧?”黄莉问。
  “黄纹福?”我颇感意外。很快我就由她的名字联想开去。
  “你跟黄纹福是什么关系?”我也飞快坐直身子,扭过头问。我隐约觉得自己心中的疑团正在一点点解开。
  “他是我堂哥。我曾在他那里见过你们的一些合影。”黄莉又得意地抿着嘴笑了起来。
  “昨晚替你解围之后,我忽然觉得你有点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刚才你说你的名字时,我也觉得有些耳熟,似乎曾经在哪里听到过。直到刚才一起吃饭时再仔细观察了你,才突然想起你跟我堂哥影集里面的一个人很相像,而且好像你的名字也是曾在我堂哥那里听到过。就猜想你应该是他的同事。而我堂哥从大学毕业到现在都一直在泥塘乡中学教书,这样就不难猜出你也许在泥塘乡中学教过书。”黄莉补充说。
  原来这样!我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想起刚才对黄莉的猜疑和戒备,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些相片我是在一年之前看过的,时间久了,我也不敢肯定那就是你,所以刚才是在故意试探性地问你。”黄莉解释说。
  “你堂哥怎么会跟你说起泥塘乡中学的事,还提到我的名字呢?”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我赶紧问。
  “难道你不知道我堂哥那副德性吗?除了永远不厌其烦地传播些道听途说的花边新闻,他还能干什么?寒暑假一回到村子自然也没有闲着,见人就聊起他在泥塘乡中学得来的那点无聊破事。”一说起黄文福,身为其堂妹的黄莉似乎有些不屑。
  我没有做声。看来黄莉从其堂哥——泥塘乡中学大名鼎鼎的好色鬼“黄鼠狼”那里得到的也尽是些负面信息。
  果然,黄莉慢慢地从记忆里搜索到了与我有关的信息。她说,她是在她读高三那年,也就是前年寒假,听起其堂哥“黄鼠狼”提及我的名字的。“黄鼠狼”是在炫耀完他那点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之后,拿出他的影集来做佐证时偶尔说起我的。黄纹福指着相片里的我介绍说,这是他原来的一个喜欢写点文章的同事,人长得不错,性格却怪得离奇,总是喜欢心血来潮做些标新立异的事。半年前头脑发热主动跟乡领导要求回到村里做了名代理村长,还信誓旦旦说是要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黄莉之所以对我的名字印象很深,是因为黄纹福在说我的名字时,曾经感叹说:“旺达,旺达,我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农村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哪该是他那种性格的人去凑合的!”
  说到这里,黄莉突然停了下来。也许她意识到了一点不妥。于是就探着身子想借车顶昏黄的车灯查看我的表情。
  除了傻笑,我还能做些什么?看来黄纹福这只“黄鼠狼”真不是一般的角儿,还真有点先见之明。我暗暗感叹。
  见我没有多大的异常,黄莉赶紧解释说:“其实我堂哥当时只是顺口说到你的,并不是要在我们面前特意贬低你。”顿了顿,黄莉接着说:“他是为了告诉我们他心中的第一美少女,一个好像叫做什么英的,对了,叫水英的女孩在你们村子教书……”
  是水英。黄莉没有说错。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外出寻找水英的路上,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无意间在我面前提及了她的名字,而且这人与我素昧平生。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缘?
  好一个“黄鼠狼”,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还在把水英当做心中的女神,这分明是在亵渎水英。我不觉醋意横生,在心里咒骂起了黄纹福。
  水英,你为何不辞而别呢?你现在哪里?
  我想起了水英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想起了她那颗迷人的美人痣;想起了她那条乌黑发亮的马尾辫;想起来与她相处一年多年的点点滴滴……水英的身影瞬时挤占了我的整个心空。
  我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长久而痛楚的沉思。
  黄莉没有意识到我情绪的变化。她还在饶有兴趣地讲述着她从“黄鼠狼”那里听来的有关水英的故事。她似乎也对水英这个被黄纹福描绘得神乎其神的女孩充满了好奇和仰慕。
  “你也应该与水英很熟吧,她真的有那么漂亮吗?”黄莉最后问。
  我全然沉浸到了对水英的思念之中,根本就没有听到黄莉最后的问话。直到她起身斜着伸手拽了拽我被褥,我才回过神来。
  见我没有不在意她的活,黄莉显然感到很没趣。她突然加大了音量:我问你说水英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水英当然很漂亮!她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我这次出来就是要去寻找她。”不知从哪里突然来了一股子劲,我亮着嗓门回答。
  这话全然是脱口而出。话刚落音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黄莉愕然地张着嘴巴愣在那儿。好些前排的乘客也惊愕地从脏被褥里伸出头来往回观望,显然被我的神经质给震惊了。
  黄莉不再言语。其他人也变得格外沉静。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
  沉寂,尔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司机全然不受这些影响。车子依然在马不停蹄地朝南方疾驰。
  黄莉显然已经从惊愕中舒缓了过来。没多久,车厢里就再次响起了她浑厚的呼噜声。
  只有我依然长久地处在亢奋中。是的,我是去寻找水英。车子每前进一步,就意味着离水英所在的深圳更近了些。我没有理由不雀跃。
  这之后,黄莉虽然也醒过几次,但她却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好几次,我想主动跟她搭讪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口。(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6:35 | 显示全部楼层
 4、有个地方叫龙岗

  汽车在摇曳了整整36个钟头之后,于元1997年4月14日凌晨四点在深圳龙岗一个叫回龙铺的地方靠边停了下来。随着司机“到了!到了!快下车!”的不断吆喝声,沉寂了许久的人们一下子骚动起来,都争先恐后地爬起身来收拾行李,然后一窝蜂地涌下了车。
  我是跟在黄莉身后最后一个走下车的。车子丢下我们之后一溜烟往前蹿,很快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夜幕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深圳?
  置身于漆黑的夜里,一丝恐慌袭上我的心头。那原有的一点兴奋早已消失得无踪无影。
  在黄莉的提醒下,我提着破旧的牛仔包一声不吭地跟在人群后边摸黑朝前走了三四十米才在一座零星亮着几盏灯火的建筑物前停下来。从人们的交谈中,我得知这是刚刚修建的龙岗长途汽车站。
  这里显然属于一个偏僻的区域。公路上隔很久才有一两辆出租车疾驰而来。经过简短的一番讨价还价,陆续有人打车走了。
  “你要到哪里?”黄莉突然问我。
  “到深圳。”我回答。
  “这里就是深圳呀!”黄莉发笑。“我是问你要到深圳的哪个地方?”她接着问。
  这可是我从不曾考虑过的问题。我茫然起来。
  “我…我还不知道。”我有些窘迫。
  “你不是说来找水英的吗?她在哪里你不知道么?”黄莉半信半疑。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只是听说她在十几天之前来了深圳。”我如实而答。
  “哇!深圳这么大,那你怎么才找得到她啊!”黄莉的感叹里明显有几分对我的担忧。
  是啊,我上哪里去寻找水英呢?
  不久,黄莉拦住一辆出租车独自坐车走了。
  看着黄莉的离去,我怅然若失。好不容易在车上结识了她这样一个热情仗义而风趣的人,哪知她却这么快就离开了。
  临走前,她叮嘱我说,深圳这地方比较乱,平时要多留点心,不要轻信陌生人。最好先找份工作,然后再慢慢去找水英。
  我很想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具体做些什么工作这里的工作好不好找。但她一直没有告诉我。好几次,我都想开口问,但犹豫再三还是不好意思启齿。不过,在她与出租车司机讨价还价时,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地名——坪山。
  真正舍得打出租车提前走的人其实也不多。尽管黄莉走后又先后开来了好几辆出租车,但任凭那些出租车司机费劲口舌,却再也没有人愿意上出租车。那些司机虽不甘心甚或有些恼怒,但也不敢横蛮无理,毕竟他们知道面对的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几十号人。
  跟那些有去处只是嫌车费贵因而舍不得打车走的人不同,头一次出远门的我既囊中羞涩也没有去处。只得六神无主地夹杂在守望天亮的人群中。不时地摸摸口袋里仅剩下的80元钱,我的恐慌感一点点加重。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但过来好久,差不多快七点时才开始有公共汽车从这里路过。我身旁的人们也三三两两分头上了不同的车。眼看着跟我同车从晃县过来人都要走光了,我稍加犹豫,就跟在最后上车的那几个人身后上了一辆开往坪山的公交车。
  我并没有坐到坪山,而是临时决定在龙岗立交桥旁边的站台就下了车。促使我临时改变主意的,是我从车窗看到的那一家挨着一家的职业介绍所和那些像我一样背着行囊盲目地站在两旁街头徘徊的人群。直觉告诉我这里应该是求职比较方便的中心地带。我甚至想,水英刚出来没几天,也许还在找工作,说不定还能在哪个职业介绍所里遇见她呢!刚才在公汽上,从那几个说着侗话的老乡的交谈中我得知深圳有关内和关外之分,关内的深圳特区是要持有户口所在地公安局签发的边防证才能去的。我没有办边防证,当然深圳特区是去不了的。据说,办边防证最快也要半个多月才能拿到,按照时间推算,显然水英办到了边防证的可能性也不大。没有边防证,那她也就只能留在关外。说不定我还真有可能在哪里遇到她呢!
  想到这些,我顿然来了精神,按理说在长途车上颠簸了那么长时间,况且又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滴水未进,肚子早就该闹革命了,但我却一点也不感到饿。
  我背起有些破旧的牛仔包(出门有些突然,来不及去买个新包,只好背着七年前刚进大学时买的这个早已用旧了的牛仔包)跟着人群穿过了马路。
  过了马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家名为“共青团职业介绍所”的巨大招牌。恰逢该职介所举行所谓的大型现场招牌会。我也跟着拥挤的人群上到了二楼,但我很快被拦住了。我这才知道进去是需要门票的。一打听,门票竟然要15元一张。
  来找工作的人实在太多,身后的人们并不因为我的犹豫而减缓涌向招聘现场的速度,我不由自主地避让到了一旁。
  还是先到其他职介所去看看吧,摸摸口袋里仅有的65元,我提醒自己要早点拿定主意。
  我准备起身下楼去其他职介所去看看,临走时,还是忍不住用恋恋不舍的目光朝门里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扫了几眼。就在我要收回目光时,人海中一个熟悉的背影挤占了我的眼睛:一条乌黑发亮的马尾辫在人堆里摆晃着,显得那么醒目。
  是水英!我所有的情愫都瞬时提到了心尖上。我差点脱口而出。
  
  5、人才市场奇遇

  来不及细想,我赶紧折身去售票窗口买了票,然后不顾一切挤进了门内。
  现场招聘大厅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竟然有几百个摊位,真是名副其实的人才大市场。按理说时间还算不晚,至多九点多一点,但里面早已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我早已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只想快一点找到那条黑亮的马尾辫,找到水英。可拥挤的人群限制了我移动的脚步,特别是我背上的那个破旧的牛仔包常常左牵右绊加大了我在人缝里穿行的难度。
  等我好不容易挤到刚才闪现黑亮马尾辫的地方,哪里还有一丝踪影!难道是我刚才看花了眼吗?不是的,一切都千真万确。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熟悉那条马尾辫。我相信那就是水英。
  人委实太多,我只能随着人群一点点向前移动。我不停地四处张望,不放弃任何一个发现水英的机会。
  在人海里转到第二圈的时候,我终于又远远地看到了那熟悉的乌黑发亮的漂亮的马尾辫。她正伫足在一个招聘摊位前,那身高,那马尾辫,甚至连那侧影都与我朝思暮想的水英完全无二。我百感交集。
  是我朝思暮想的水英。我在心里嚷着说。
  终于挤到了只隔两三个人的距离。
  “水…英!”我的声音变得颤抖。
  大厅里实在太嘈杂,喧哗声实在太大,水英显然没有听见我的叫唤。她没有回头。
  我努力迫近了一点,终于挤到了她的身后。
  “水…英!”我拉大了嗓音。一边呼喊一边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放在了那黑发亮的漂亮马尾辫上。
  头转了过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愕,但不是水英。
  确实不是水英——那张白皙而俊俏的脸蛋下方没有我所熟悉的那颗迷人的美人痣。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我涨红了脸。
  姑娘没有出声,只是有些戒备地瞟了我几眼,然后把头扭了回去。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空欢喜。
  她怎么就那么像水英呢?我怅然若失。
  不是得找工作吗?既然花了钱进来,就安心找份工作吧。我宽慰自己。
  我开始挨个浏览那些招聘摊位的招聘职位及其相关要求。但我越看越沮丧。不仅几乎所有的职位都要求具有工作经验,而且还通常有学历、性别、年龄甚至地域等限制。最要紧的是,即使是应聘普工,除了种种苛刻得要求,都还规定进厂前要交100元至200元不等数额的押金。而那些什么营销员、业务员之类的职务,更是要先交一大笔什么培训费待培训合格后方才录用。
  我不甘心自己的15元钱就这么打水漂,就壮胆在一家写着招聘文康部文员的摊位前坐了下来。我之所以选中了这个职位,是因为觉得自己十分适合它上面所写的要求:28岁以下,男女不限,中文或新闻专业大专以上学历,文笔好,服从管理,有经验者优先。我觉得这是一份特意为我量身定做的职位,除了没有优先权之外,每一项要求我都符合。最关键的是它上面没有写要交什么押金。
  “刚从家里出来的吧!”我刚坐下,那个负责招聘的长着一张圆脸的中年男子就微笑着开口问我。他的热情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我一度失落的心一下子就重新暖和了起来。
  “是的”。我老实回答。
  “你想应聘什么职位?”那人问。
  “我想应聘文康部文员。”我用手指了指他身后的招聘广告。
  “那你拿你的证件给我看看。”那人依旧一脸热情。
  我赶紧从背上接下牛仔包,然后匆忙地衣物中翻出自己的毕业证和身份证递了上去。
  “你的计划生育证呢?”那人问。
  见我不解,他解释说:“就是流动人口计划生育证明。”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一种证件。我当然没有。我如实回答说没有。并问他是不是一定要有这个证才能进厂。他含糊地说:一般下情况是要的。
  我只好怏怏不乐地准备起身离开。
  我还没起身,他就拦住我,依然是那副关人心的样子:“要不你给50元介绍费吧,计生证的事到时我帮你通融通融。你给了钱,我马上给你开张去厂里复试的通知单。”
  用50元钱买一张没什么用的复试的通知单,你以为我真傻呀?何况我本来就没有了钱。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工作真的这么难找吗?我心里犯咕噜。
  
  6、熟悉的身影似水英

  从职介所出来,我整个人都像散了架似的。
  想想还是该先去找个便宜点的旅店安顿下来才对。未费什么周折,我就在新路程人才市场正对面找到了一家名为“鹏程旅业”的“十元店”。
  “还有10元一晚的房子么?”我询问坐在服务台后那个长着一张越南脸的矮个子女孩。
  “有,你住几晚?”
  “先住两晚吧!”我说。
  那你先登记一下。长着越南脸的矮个子女孩把一本旅客住宿登记本递给我。
  我接过来依照前面那些旅客的填写依次在相应的栏目里写下了自己的姓名、籍贯、年龄以及身份证号码。
  “那交30元钱吧,20元住宿费,10元押金。”越南脸说。
  我心痛地从口袋里掏了30元钱给她。
  越南脸接过钱后在我的登记栏后边注明了入住日期及天数。然后告诉我所住的房间:403室。
  想不到整个过程如此快捷简单。
  403室是个有8个铺位的大房间。门已经坏了,形同虚设。整个楼层公用一个卫生间。
  10元一晚,价钱倒还便宜。就是房子破旧了点。
  我推门进去时,房间里已经有了6个人。一个躺着看报,一个人坐着抓脚趾头,还有4个人在睡觉。没有人跟我打招呼。见有人来,看报的人用眼角瞥了我一眼之后旁若无人地继续看他的报;抓脚人的目光从我进门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我,直到我在一个空铺位坐了下来并习惯性的环顾了房间一圈,他的目光才有意避了避。
  一整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空空的肚囊已经不能再支撑下去。我走过去问那个还在抓脚趾头的小伙子这附近哪里有卖吃的。
  “到处都有呀!”留着二分头的小伙子似乎对我的问话颇感意外。
  “我是想问哪里有便宜一点的?”我解释说。既然都是住“十元店”的人,想必大伙处境也差不多,所以我才敢这么问。
  “楼后边就有专门卖吃的小地摊,那里的快餐、粉面都很便宜,味道也不错。”说这话的是那个一直斜躺着看报的略显清瘦的白面书生。说这话时他的双眼依然盯着报纸,那不紧不慢的语调,就像话剧里的旁白。
  我向他们道了谢。
  走出了房门,我才想起毕业证放在牛仔包不放心,就又回房把它翻出来装进裤子袋里。还是随身带着吧,这样才万无一失。
  白面书生没有骗我,楼后那条小巷果然有几个卖吃的小地摊。饭菜比我预料的还要便宜。大腕粉面两块半一碗。快餐也才三块钱一份,而且饭和菜的量也不少。我素来爱吃面条,加上身上总共只剩30元钱了,能省几角就省几角也好,因此我就叫了碗米面。或许实在太饿,我狼吞虎咽几下就把碗里的东西送下了肚子,觉得味道真的出奇的好。一碗米面哪里能填饱我这个二十多小时滴水未尽的壮汉的肚子?我还想再叫一碗,但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只得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但至多走出了五步,我的脚板就被粘在了地上。我的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一条醒目的漂亮马尾辫上。多么熟悉的身影!
  只是片刻的犹豫,我走了上去,站到了正坐在另一地摊吃米粉的她的面前。
  “你好!”我鼓起勇气跟她打招呼。
  她不是水英。我早就确定。但她真的酷似水英,包括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包括她俊俏的杏桃脸,包括她漂亮的马尾辫。当然,她的下巴没有美人痣。
  依旧是微微地转身抬头,依旧是写满惊愕的表情。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里写满了警惕。或许看出我不像坏人,她紧张的神情才稍显松弛了些。
  “你认错了人吧!我不认识你。”她显然不愿搭理我,说完就埋头去吃她的米粉。
  
  “我没有认错。”我肯定地说:“你就是我今天上午在共青团职业介绍所里认错的那个人。”
  说出了口我才感到自己的话自相矛盾。
  女孩慢慢抬起头,再次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了我,似乎在努力搜索相关的记忆。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大概已经回想起了那一幕,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依然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谁都有认错人或者被人认错的时候。她显然不太在意我的莽撞。
  可我却没有理由不在意。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甚至渴望亲近她。
  是因为她像水英?还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对漂亮女孩的那份原始的仰慕?甚或是独处异地他乡时一个孤独里者对温馨的自然渴求?
  我说不清。
  我本想再跟女孩说点什么,甚至想模仿某些电视情节那样俗套地告诉她实情:你像我深爱的某个女孩……
  但却没有勇气。
  我只得怅然地离开。
  我回到403房间。看报的书生还在躺着看报。抓脚趾头的小伙子还在挠痒。刚才睡觉的人已经起了床,正围坐在一张床上玩扑克牌,嘴里叽里呱啦说着只有他们几个才明白的晦涩难懂的方言。
  没有人在意我。只有抓脚趾头的“二分头”在我进门的那一刻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
  几天没洗澡了,感觉很不舒服,就想先去洗个澡再睡一觉,可整个四楼就只有一个单人洗手间,往往里面的人刚出来就早有等不急的人先我一步抢占了位置。有些困,我就走回房间斜躺在床上等待机会。
  在这个有点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我有了新的发现:隔壁404住的是几个女生。
  我是从403里这些室友们敏锐的反应最先了解到这一点的。
  每当门外响起脚步声,他们都会条件反射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门外。而且他们的投射目光的速度往往是随着脚步声的不同而快慢有别的。我就是在他们异口同声的一句“哇塞”声中,随着他们放射着耀眼光芒的目光捕捉到了女生的身影。后来,我甚至不用张眼去看也可以根据他们的反应程度判断出那些女孩在楼道里走动的次数。
  委实太困,我放弃了等机会早点去洗澡的念头!我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刚刚躺下,就听有人“嘘”了一声,整个房间马上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那几个玩牌的人争先恐后跳下床的响动,我好奇地探身去看,发现他们几人已经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借着门缝偷偷朝外张望。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的有节奏的高跟鞋磕地声,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来的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
  我猜对了。是个漂亮女孩上楼来。
  但我没有料到会是她——那个我刚刚遇到的扎着漂亮马尾辫的姑娘。
  我是在那几个好像全家族三代人没见过漂亮女人的小伙子夸张的“哇塞”声中从门前晃过的那条黑亮的马尾辫判定出是她的。
  容不得细想,我以刘翔跨110米栏的速度冲出门外。
  “喂!”我冲着她大声喊。
  此时她的前半身已经跨进了404房间,但还是在我的呼喊声中止住了脚步,惊奇地测过头来望了一眼。
  “啊?”她有些惊讶。但脸上随即就露出了微笑。
  毕竟还不算太熟,我们只是礼节性地挥了挥手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尽管我没有和她进行任何交谈,但我显然立即就成了403房间其他男人羡慕和嫉妒的对象。
  特别是那4个说着方言的小伙子,开始主动热情地用他们那晦涩不清的普通话跟我聊天。那个一直在埋头抠脚趾头的“二分头”也一度停下了手里的活,不时凑过来跟我搭讪几句。当然,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那个“马尾辫”的情况以及我与她的关系。只有那个白面书生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依然静静地斜躺着看报。
  我对“马尾辫”的了解其实并不比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多哪怕一丁点。
  “是我认错了人。”我很困,不想跟他们瞎扯。
  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判断我这话的可信度。
  那个“二分头”率先从我的表情看出我不太像说谎,于是感慨道:“看不出你胆量够大的!不认识的美女也敢去跟她套热乎。佩服!佩服!”
  我不想跟他们纠缠,随便敷衍了他们几句就开始蒙着破被子睡觉。我有点佩服那个白面书生的定力,整个哄闹过程中,他没有插过一句话,甚至连眼角余光也没有离开过那张好像永远也看不完的报纸。
  
  7、祸不单行

  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那4个说晦涩方言的小伙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二分头”还在永不知疲倦地挠着痒,但从他一边挠痒,一边摆弄身边的行李袋来看,也像要准备出去的样子。消瘦面庞的白面书生则正在弯腰整理他那叠厚厚的资料。
  或许大多数人都已经出去找工作去了,整个楼层有些寂静。卫生间也刚好没有人。我赶紧匆匆去洗了个澡。虽然水有点凉,但凉水滑过毛孔的感觉很舒服。
  可我的心情却舒坦不起来。当初在家里时以为深圳遍地是黄金,凭什么说像自己这样一个既教过书又当过村长的大学生想必总会有用武之地。由于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出来找水英这方面,因此忽视了一个问题:在哪里都要吃饭睡觉,都要有个落脚点,既然自己在深圳一无亲,二无故,那就必须得找份工作做立足点。可找工作也要有一个过程,不是你想找就马上能找得到的……一旦身上的钱花光了,工作却没找到,那该怎么办?自己现在不就面临这样得困境么?身上只有二十多元钱了,假若今天再找不到工作,那明天投身何处?
  我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想到这里我一阵寒颤。
  等我愁眉苦脸地洗完澡回到房间,403已经空无一人。
  必须立即去找份工作。必须先找个落脚点。然后再慢慢寻找水英。我一边提醒自己,一边拉过放在床头的牛仔包准备找身干净的衣服来换。
  我这才发觉牛仔包已经被人动过,赶紧打开一看。我立即傻了眼:包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稍好点的衣服不翼而飞。我顿时冷汗直冒。
  我这才想起昨晚睡觉前为了防止丢失我把自己的身份证和10元钱一起藏在了袋子最底下那件夹衣的上衣口袋里。我一阵翻找,哪里还有那件半旧的黑色夹衣的影子。
  我瘫坐在床沿上。脑子嗡嗡直叫,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跑到一楼服务台说自己的东西被偷了。
  “越南脸”连看都懒得看我。不容我把经过讲完就抱怨道:“自己的东西不保管好怪谁?”
  东西显然是那个“二分头”偷走的。因为他十分钟前才刚刚退房走了。
  去追是不可能的了。
  望着大街上车水马龙的人群,我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沿着深惠大道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我无心欣赏灯红酒绿映衬下的繁华美景,也没有心留意身边那些脚步匆匆的行人。我只知道不停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要到哪里去?
  
  回到403房间已是下午。房间又刚刚住进了几个人。有人主动跟我打招呼,我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白面书生也回来了。他又买了份报纸躺在床上看。见我回来了,他才把报纸从面前移开。
  他过来告诉我他早上比那个“二分头”先离开房间。显然他是怕我怀疑是他偷了我的东西。
  我压根子就没有怀疑过他。要是他偷的,他还会住在这里不走吗?我疑虑的是他是怎么知道我东西被盗这事的?
  也许他看出了我的猜疑,他接着告诉我他是从那个“越南脸”那里听到这事的。他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算是老顾客,跟“越南脸”也比较熟,所以“越南脸”就跟他讲了403有人东西被偷的事,主要是提醒他要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财物。白面书生显然从我凝重的表情看得出了我的困窘,他关切地问我是不是丢了很多钱。
  身份证和钱都丢了。我喃喃地说。
  那可就麻烦了。白面书生也在旁边干替我着急。
  我消极地躺在床上。试图什么也不去想,但汹涌而来的急迫感还是迫压得我心如刀割般绞痛。
  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虽然连早中餐也没吃,但我还是不想去吃东西。
  见我一直躺在床上不去吃饭,白面书生猜测我可能没钱了,就过来邀我一同去吃点东西。我说我不去。他问是不是钱全被偷了。我说还有十几块钱,是不想吃。他说这饭你还是得去吃点,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要不,今晚我请你吃吧!
  他说得有道理。
  我跟着他下到昨天我吃面条的小地摊,这是他昨天告诉我的地点。我们都叫了碗面条。我抢先把自己的钱付了。
  他说,想不到你这人这么有志气。
  
  8、谁是肖英

  他告诉我他叫桂游园,有朋友取其名字的谐音叫他“有缘”,但大多数人都叫他“阿桂”。
  虽然他说这话时依然是一副十分从容淡定的样子,但与他之前留给我的那个整天只顾躺在床上盯着张报纸看,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形象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反差。
  天不会塌下来的。他鼓励着我。
  我敢肯定,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他还一定是个不轻易向别人讲述自己故事的人。当然,此时的我也没有心情倾听任何与自己无关痛痒的故事。
  
  但我还是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给吸引住了。
  就在我放下碗筷的那一刻,他盯着我问:“你是怎么认识肖英的?”
  “谁是肖英?”我一头雾水。
  “就是你昨天冲出房门去打招呼那个女孩。”
  我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
  “你认识她?”我惊奇地问。话出了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是多余的。既然连那个女孩的名字他都知道,不就不明摆着他早就认识了她么。
  “她是我女朋友。”他还是那么淡然,语速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但他对面的我却早已惊诧得张开了嘴巴。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这两个比陌生人还要像陌生人的男孩女孩竟然会是一对?想起昨天我与她的几次巧遇以及我的贸然,想起昨天403房几个男人的轻佻之举,想起这个叫桂游园的男人当时事不关己的那份淡定,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什么都有可能。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他说。
  “我认错人了,误以为是我的女朋友。”我知道骗不了他。只得说实话。
  “她和你女朋友很相像吗?”他追问。
  “既像又不像。”我说。
  “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马尾辫,差不多的漂亮。不同的是其中一个下巴有颗迷人的美人痣……”我似乎又沉浸在对水英的思念之中。
  “马尾辫?美人痣?”白面书生若有所思。
  “她是不是也是刚出来找工作?”他突然问。
  “是呀!”我答。我不解白面书生的意思。
  “她是不是也叫阿英?”白面书生的两眼闪着亮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愕然。
  “要是我猜得没错,她也在‘鹏程旅业’住过。好像前天才走。而且就住在肖英她们的404房。”白面书生肯定地说。末了还加了一句:“不信,你可以去服务台查查旅客住宿登记本。”
  我拽起白面书生就往回跑。我要去找“越南脸”证实一切。
  白面书生没有骗人。
  我果然在“越南脸”的旅客住宿登记本上找到了刘水英的名字,所有的资料信息显示这正是我要寻找的水英。从登记记录来看,水英在这里住了整整10天:4月3日住进“鹏程旅业”,4月13日退房。
  命运真会开玩笑: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家旅店作为最初的落脚点,但就在我住进旅店的头一天,她却从这里走了。
  而且,我还得到确凿的消息:水英当天是被一个男人接走的。
  是谁带走了水英?
  我心里有一万个疑惑!!!
  水英,你到底在哪里???

      (下一章:三、肖英的爱情)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6: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肖英的爱情


1、楼道里的争吵

  接走水英的是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男人。
  告诉我这一点的是肖英。
  我是在楼梯口拦住肖英的。
  听到我直呼其名,肖英惊诧得合不拢嘴。
  等我好半天说清了情况,肖英才甩了甩马尾辫说:“怪不得你会认错人,原来你把我当作了你的阿英!”
  我并没有从肖英那里得到多少有关水英的有价值的消息。在同一间客房一起住了十来天,除了平常偶尔礼节性的招呼,肖英和水英这两个同样扎着醒目的马尾辫的漂亮女孩并没有任何交谈。就连她名字里可能有个“英”字也是她退房走那天才知道的,因为来接她走的那个男孩很亲热地叫她阿英。
  根据肖英的描述,来接水英的那个男孩显然跟水英很熟。然而,在与水英近两年的交往中,我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关系密切的异性朋友。那他会是谁?他和水英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心中有着无数的疑团。
  楼道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何况是在旅店的楼道里。
  你朋友真漂亮!肖英最后对我说。
  “你也是一个大美女!”我也由衷地赞叹。我这话一点也不假。她俩都是大美女。如果说水英的美体现在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丰腴和妩媚,那肖英的漂亮则体现在那份浸润着古典美的俊俏里。
  我本想问问肖英和阿桂的事,但不知为何没有问。
  我以为回到403房间后阿桂一定会缠着我说说刚才到底跟肖英聊了些什么。哪知他只说了句“我没骗你吧”就不再搭理我了。我对阿桂这个时冷时热的人真是半点也捉摸不透。
  我怎么也无法把阿桂和肖英扯成一对。但肖英确实是阿桂的女友。我是从他们的争吵中得到证实的。
  我是在睡梦中被他们的争吵声惊醒的。想想自己已经再付不起哪怕一天的住宿费,第二天就得退房走人了,自然感慨多多。恐慌之余,我只好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至于明天该怎么办,只好到时再说。阿桂不是说过吗?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么多闯深圳的人中,像我这种处境的一定不止我一个,或许有的人遭遇比我还更惨。可也不见有几个人饿死在街头。我安慰自己。
  想到这些,我才稍许宽慰了些。于是倒床就睡,只求暂时忘掉烦恼。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争吵。虽然吵声不大,但还是把我吵醒了。吵声是从洗手间那边传来的。隐约还夹杂着女人的抽泣声。
  这吵声似乎还有点熟悉。侧耳一听,才觉得好像是肖英和阿桂的声音。转身一看,果然阿桂的床上没有人。这么深更半夜的,他俩还在吵些什么呢?我有些好奇,有些担心。
  “是你自己当初说好的,半个月找不到工作就跟着我回家。”这显然是阿桂那不紧不慢的语调。
  “我的事不要你管。”是肖英坚定的声音。
  “你说得倒轻松,我不管你谁管你?”阿桂的语气开始变得急促。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肖英抽泣着问。
  “这还用问吗?跟我回家。”阿桂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我很想知道肖英是如何回答阿桂的,可不知什么缘故,除了听到她断续的抽泣声,我并没有听到其它什么。
  好奇心促使我轻身下床,借着从窗外传来的微弱光亮蹑手蹑脚来到门后边倚着门缝屏息倾听。在淡淡的路灯下,我看到了肖英扶着洗手间门框抽泣的模糊身影。由于距离的拉近,我明显地从抽泣声里感受了到了肖英的那份悲切。此时,我既有一种偷窥后的满足,又有对这位酷似水英的女孩的莫名担忧。
  “哐啷!”尽管我十分小心,但还是不留意把放在门背里的一根木条给绊倒了。
  门外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我赶紧溜回床上蒙头假睡。紧接着就听到肖英“咚咚”跑回了404房间的脚步声。
  阿桂也很快回了房间。他在若有所思地在门后站了站,然后把那根倒地的木条扶起放回了原处,之后就径直走回自己的床铺睡觉。好像什么也未曾发生。
  阿桂的确有着超乎寻常的淡定,从某种角度讲,这是一种男子汉的魅力。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何肖英偏偏不喜欢。
  
  2、同往坪山

  一整夜我都没合过眼。我的脑子如一团乱麻。水英去了哪里?接她走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能找到水英吗?我们今后会在怎样的一种场景见面?她还会理我吗?为何脑海里有时会不自觉浮现肖英的身影?我满脑子胡思乱想。
  最后,还是强烈的危机感占据了上风。虑及自己的弹尽粮绝的处境,我的恐慌愈加强烈。明天,明天我该投身何处?
  
  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不容我混沌的脑海有片刻清醒,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没钱再住下去了。既然迟早要被人赶走,那还不如早点离开,趁早另想办法。
  离开房间时,我没有惊动房里的人。显然阿桂并没有睡着,在我跨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猛然直起身来朝我挥了挥手。我也苦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但彼此什么也没有说。
  我对阿桂没有什么不舍,倒是有种想同肖英道道别的想法。404房间的门是关着的,我在楼道里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打消了敲门同她话别的念头。毕竟,我一时找不到同她话别的恰当理由。
  从“越南脸”手里接过10元钱押金,恋恋不舍地提着行李走出了“鹏程旅店”。置身于车水马龙的街头,我除了恐慌便是无助。
  也不知自己在街头徘徊了多长时间。直到肖英提着行李挡在了我面前,我才惊愕得合不拢嘴。
  彼此目光相对,惊愕后面是难以读懂的迷茫。
  我们谁也没有率先说话。那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从肖英忧郁面孔下那红肿着的腮帮我敏感地猜测到一点什么。只是,虑及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我委实不知该如何启齿。
  “你有什么打算?”是肖英的声音。
  我有什么打算?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大半天,似乎自己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越是思考就越显得没有了头绪。好长一段时间,我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更是弄不清楚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你还去找你的阿英吗?”见我没做声,肖英又问。
  “我…我不知道…”我一边摇头一边喃喃地回答。哎,怎么又提水英呢?我又不自觉想起了水英迷人的美人痣,想起了她丰腴诱人的身段,当然还有那乌黑发亮的马尾辫……想到这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移到了肖英同样漂亮的马尾辫上。
  但最后,我的目光还是停留在了她稍显红肿的腮帮上。
  “你和阿桂到底怎么了?”男人怜香惜玉的本能使我脱口而出。
  肖英没有回答我。她除了摇头就是叹气。从她游离的目光里,我感觉到了愈加沉重的迷惘和无奈。
  
  正在这时,一辆公汽停靠在了几步之外。肖英稍加犹豫,就疾步上了车。
  “我去坪山找老乡。你去不去?”就在后脚刚踏上车门的那一刻,肖英甩着乌黑的马尾辫回头冲着发愣的我喊。
  坪山?黄莉不是也在坪山吗?
  “去、去、我去!”没有丝毫的迟疑,我也飞身跨上了这辆开往坪山的公汽。
  我还未站稳,车就突然启动了。我一个趔趄差点扑在了肖英身上。好不容易努力站直了身子,随着司机的一个急刹车我整个身子都帖在了肖英突兀的双峰上。顿时,一股触电般的眩晕感觉弥漫全身。好半天,我才舒缓过来。这时,我才意识到了尴尬,只得不好意思地冲肖英笑了笑。
  肖英也微笑着冲我撅撅嘴,一副故作娇怒的样子。但这掩饰不了她脸上早已泛起的丝丝红晕。我的心怦怦直跳。为了缓解紧张,我偷偷地深吸了口气,从肖英耳际边飘过的那股清香顿时浸入心脾。我甚至产生了拥抱肖英的冲动。
  要是面前的女孩是水英就好。我突发奇想。
  
  3、有一种缘分叫相依

  我跟着肖英在坪山一个叫坪环工业园的地方下了车。
  “你的情况我听说了,要是你没有什么熟人可找,那就先陪我去找我老乡吧?”肖英率先打开了话题。
  显然肖英已经听说了我丢失身份证及衣物的事。她当然也应该看出了我囊中羞涩的窘态。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已经无路可走。我哪有什么熟人可以投靠的?不仅坪山没有,就是整个深圳甚至整个广东我都找不到哪怕一个熟人。当初确实听到黄莉跟司机说要打车到坪山,但那也不能说明她还在这里。即使黄莉果真在坪山,可坪山毕竟是个有几十万人口的大镇,没有她的具体地址,要想找到她,那也如同大海捞针般希望渺茫!更何况,我同黄莉也仅一面之交,即便找到了她,又能指望她些什么?肖英要我陪她一起去找老乡,分明是在试图帮助我。我怎能不心生感激呢?
  但我随即又使劲摇了摇头。这不仅因为我想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更因为我不想拖累肖英。
  “就算你帮帮我吧!”肖英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她用手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用恳切的口吻对我说:“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我没有理由再拒绝。
  当然,肖英也许不知道这个结果其实是我内心所迫切渴望的。
  四目相对,我在目光交融的瞬间突感心悸。如果说这世上真有“缘分”之说,那我显然与肖英是有缘的。要不然,她不会在短短48小时之内多次搅乱我的心绪。如果说最初把她误认为水英,以及主动找她搭讪,是把她当作了水英的影子,那如今的她却是以其俊俏而真诚友善的形象挤占了我的心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转眼去偷窥与我并行的肖英那张漂亮的脸。肖英的漂亮有别于水英的妩媚动人。如果说水英属于第一眼丽人,那肖英则为第二眼美女。她少了点艳丽和妩媚却多了点端庄、秀美。如果说水英靓丽得似水如花,那肖英的漂亮则体现在其淡雅、大方、质朴和可爱。
  肖英似乎从我游离的目光中读懂了些什么。她的脸颊不经意间泛起了红晕。
  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肖英接着用她那如琴音般悦耳的声音跟我解释起了她要我陪她去找老乡的原因。
  她说她也是第一次来到深圳这个地方。如同每一个怀抱梦想独闯深圳的年轻大学生一样,最初,肖英的也是满怀热忱地寄希望于通过自己的努力找份体面的工作。哪知在人才市场与各工业区之间奔波了半个多月,除了屡屡碰壁,再一无所获。眼看就要弹尽粮绝,肖英意识到在深圳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如今别说找工作,就连回家的路费也无法凑齐——自己的生存已经受到了威胁和挑战。在这个时候,从老家贵州尾随着肖英来到深圳的阿桂,见她不愿回心转意,在与她几次争吵之后也在今天清晨独自回了老家。到了这个境地,肖英只得拿出在老家得来的一个同村老乡的打工地址硬着头皮坐车来坪山。哪想在等车时又碰到了落魄得茫然无措的我。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之前几次巧遇接下了不解的缘,一种善意的本能使她在上车一瞬间冲我喊出了“你去不去”那句话。
  “我确实是有点害怕。我担心的是,如果找不到那个老乡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最后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
  “你真有眼光。”我故作轻松地调侃道:“其实我有时也挺坏的,特别是在漂亮女孩面前。”说这话时,我心里猜疑的却是她和阿桂之间到底发生了咋回事。
  “真的么?让我看看。”肖英似乎很快忘记了刚刚提及的那些不愉快。她一反之前的矜持,故意退后一步,夸张地侧身打量着我。然后装作惊恐的样子:“确实,确实!”
  那以后我得小心点。肖英说。她是三蹦两跳跑到离我四五步远的前边说这话的。说完就叉着腰站在那里笑开了。那模样既逗又可爱。
  我也跟着傻笑起来。至少在这一刻,我也彻底忘记了疲劳和烦恼。也是从这时起,我发觉肖英不仅漂亮,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要幽默风趣好玩得多!我甚至开始在私底下想:我是不是有点喜欢上肖英了?
  
  4、通宵场里零距离

  感情总是这么微妙,就只这一笑,我感觉自己和肖英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许多。当然,也让我一度十分沉重的心情舒坦了许多。
  其实,我们都只不过轻笑了几声。肖英却说她笑痛了肚子。我相信她没有说假。因为她说这话时我感觉自己的肚子也隐隐疼痛了起来。
  我们都明白这是饥饿在开始向我们叫板。
  我摸摸口袋里仅剩的22元钱,提议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肖英摇了摇头。“还是先想办法找到我老乡再说吧!”她说。
  “找到了我老乡,说不定他还会请我们进馆子撮一顿呢!”肖英显得自信满满。
  
  转了大半天,我们才好不容易按地址在工业区的角落处找到了肖英老乡所在的那家叫“德艺”的工艺品厂。
  “靓妹,来应聘么子工作?”我们离保安室还有十来步远,一个肥头大耳的矮个子保安就冲着肖英嚷。那色迷迷的神态就像他家三代祖宗都没瞧见过女人一样。
  当得知我们是来找人而不是来应聘工作的之后,矮个子保安还一个劲地上下不停打量着肖英,但他的神情明显有些失落。
  “你要找的这个人一个月前因为打架别开除出厂了。”矮个子保安拿着肖英递过去的地址姓名看了半天,最后肯定地说。
  “那你知不知他去了哪里?”肖英急切地问。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矮个子保安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双眼却一直贪婪地死死盯着肖英突兀的胸部。
  反正也从矮个子保安这里问不出什么名堂,我轻轻拉了拉肖英的衣角,示意她离开。
  我们在离“德艺”厂不远的地方一直等到中午下班的时候。在“德艺”厂进进出出的人群当中,我们没有找到肖英老乡的身影。我们又先后询问了几个午餐后出厂门外来小憩的工人,结果证实了矮个子保安的说法。肖英的老乡果真在一个月前因同车间管理人员争吵被当即开除出厂了。至于他后来去了哪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们是耷拉着脑袋离开“德艺”厂的。
  我们在工业区门口的一家小吃店简单填补了一下肚子。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去留的事。严峻的现实里,我们彼此不得不暂时相依为命,共谋出路以求摆脱困境。
  吃饭的钱是肖英付的。肖英数算了一下她身上剩余的钱。结果很不容乐观。她也仅剩下了36元钱。
  那晚我和肖英是在投影场过的夜。遍布大街小巷的各种小型投影场是当年深圳的一大特色。那里既是打工人排遣寂寞的场所,又是像我和肖英这样囊中羞涩的寻工人最佳的暂时安身之处。
  我们看的是每人5元票价的通宵场。座位分单人座和双人座。双人座也就是所谓的情侣座。我和肖英虽然不是情侣,但显然我们都乐意坐在一起。我们摸黑在靠后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屏幕上正在放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可不要对我使坏哟!”一坐下来,肖英就吹着气对我说。她好像是在警告我,但似乎更是在同我开玩笑。总之,她娇嘀的话语在我听来就是一种鼓励。
  我没有对肖英使坏。
  但肖英却对我使了“坏”。
  “旺达,你若很困就靠着我睡一会吧?”肖英轻轻推搡着我的臂膀对我说。这是肖英第一次直呼我的大名。
  “不困,不困。”我赶紧坐直了身子。给我十二个胆,我也没有去靠着肖英这样一个大美女睡觉的勇气。
  “你真的不困呀?那我可要借你的肩膀用一用哟!”话还未落音肖英已经把头倚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的心突突直跳。尽管我压根子就没有半点心思去看屏幕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我还是伸直了脖子装出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肖英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她突然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而整个身子则软绵绵地斜躺在了我的怀里。
  “我能不能这样躺着睡一会?”肖英的声音也同样软绵无力。
  我下意识地伸手搂抱住她的身子。这是我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搂抱女人。一种眩晕的感觉袭过全身。某些身体部位在瞬间膨胀了起来。我不自觉地加大了搂抱的力度。我搂紧了她。
  我好几次想把手伸到女人身体那个像迷一样诱惑着我的敏感部位,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你想不想听我和阿桂之间故事?”在我魂不守舍之时,肖英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我当然想听。
  
  5、色狼老师

  就这样,在这家不知名的小小投影场,肖英——一个迷一样美丽诱人的女孩躺在我这个她才刚刚认识几天的“天涯沦落人”的怀里诉说起了她那段漫不着边际的所谓“爱情”。
  肖英和阿桂是同村人,他们是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阿桂开始暗恋上了比自己只大一个月的肖英。理由很简单,肖英长得漂亮。从小学到中学,肖英一直都是阿桂身边最耀眼的“班花”。其实,真正撩拨起阿桂对肖英产生那种欲念的还是男宿舍里的那些正处于青春萌动期里的那些哥们每晚入睡前谈论的有关肖英的话题。自然,肖英漂亮的脸蛋以及发育良好的女人敏感的身体部位成了大伙谈论的焦点。男孩们想借助谈论漂亮女孩来充饥,阿桂也从这种意淫中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
  阿桂主动站出来做肖英的护花使者是在那个说话结巴的光头语文老师想打肖英的主意却事情败露之后。
  不知是因为成绩好还是因为长得漂亮可爱,在阿桂的印象里,肖英一直都是老师的宠儿。那个光头语文老师更是对肖英垂涎已久。除了安排肖英做语文课代表不说,总是有事无事跟肖英套热乎,表面上看是对肖英的关心,可实际是在垂涎肖英的美色。即使在每节语文课上,光头老师在结结巴巴讲解课文之时,他那双色迷迷的贼眼也总是在肖英身上打转。明眼人都能看出光头老师那份不可告人的色心。
  阿桂私底下很是为肖英担心。好几次想提醒肖英要对光头老师多一点戒备之心,但却总开不了口。
  如果不是阿桂多留了份要堤防光头老师欺负肖英的心眼,说不定肖英的一生清白就真的毁在了光头老师这个色狼身上。
  那年肖英和阿桂正读初三。光头老师对肖英的示好是明目张胆的。除了在课堂上经常用结结巴巴的话语夸奖肖英如何如何优秀之外,光头老师课后只要一有空就总把肖英叫到一旁问寒问暖。特别是每当肖英把全班的语文作业本交到光头老师的房间时,他总要故作关心拉扯着肖英说上一大通暧昧的话。正处于青春期的肖英自然明白光头老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肖英对光头老师的态度也由最初的感激和尊敬变成了后来的畏惧和厌恶。可尽管肖英并非逆来顺受的人,但光头老师对她毕竟还仅仅停留在偶尔的言语挑逗上,鉴于光头人民教师的身份,肖英也就不是很在意他的那份轻薄,更意料不到危险正在一点点向她逼近。
  那是一个雨夜。在快下最后一节晚自习时,满口酒气的光头老师一来到初三(3)班教室就径直走肖英的桌前,催着要肖英在下晚自习前把全班的语文作业收齐后交到他的房间去。
  阿桂是从光头老师走出教室时回头朝正弯身整理作业本的肖英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中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肖英赶在下晚自习前把作业本交到了光头老师的书桌上。
  肖英简单汇报了作业的收缴情况后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光头老师已经把房门给栓上了。肖英敏感地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不敢抬头去看堵在门道前的光头老师,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老师,我要回去。”
  “我会放你回去的。”光头色迷迷地盯着肖英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很喜欢你么?”他一步一步地向惊慌失措的肖英靠近。
  “我真的很喜欢你。”光头老师厚颜无耻地说。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肖英毫无思想准备。除了惊恐,她不知所措。就像一头待宰得小羊羔,肖英本能地朝墙角怯退。
  “你就陪我玩玩吧!”。光头老师突然扑了上来。还未等肖英有丝毫反应,光头老师已经拦腰抱住了惊恐万分的肖英。
  这显然不是肖英想要的。
  
  6、漂亮女生的尴尬

  肖英欲呼救,不知为何却吐不出半点声音。直到光头的双手伸进衣服开始在她已经发育良好的双乳上游离,肖英才开始拼命挣扎。肖英的反抗换来得却是被欲望焚烧得不能自已的光头更加的放肆。他一边不停地上啃下摸,一边抱着像受伤的小鹿一样做垂死挣扎的肖英往几步远的单人床上拖。
  肖英意识到了危险,她想呼喊却没有勇气,只得在挣扎中任光头老师把她重重地压在了那张单人床上。
  光头老师轻车熟路地一只手剥解着肖英的衣服,另一只手伸向了肖英下身的隐秘部位。一种触电般的感觉顿时漫过肖英的全身。但在短暂的眩晕之后,肖英的意识瞬时清醒过来。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救命!”从心底涌起的气息终于从肖英口里喷出。尽管这气息显得那么微弱,但还是吓得光头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把那只按住肖英下体的手松开,然后抓过枕头捂住了肖英的头。
  “咚咚咚!”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正在兴致中的光头老师像着了雷击一般整个身子顿然瘪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推开被他剥得半裸的肖英,赶紧翻身下床。
  一阵敲门声之后,紧接着是校长呼喊光头的声音。
  好半天,才见垂头丧气的光头老师慢慢打开门来。
  接着便是披头散发的肖英捂着脸哭泣着冲出了门外。
  门外站着的是校长和阿桂几个初三(3)班的几个男生。
  光头老师之后不久接受了县教育局专案小组的调查。调查结果是令人震惊的:在短短的四年时间,遭受色狼光头老师猥亵或性侵的女生多达十几人,让人感到悲哀的是,所有受害女生或者迫于光头的淫威或者屈服于世俗的偏见,全部选择了忍气吞声。
  是阿桂救了肖英。
  肖英抱着作业本走出教室不久,阿桂就以要上厕所为由尾随着肖英来到距光头老师房间十几米远的一个角落躲藏了起来。在光头老师房门“嗙”的一声关上的那一瞬,阿桂紧张到了极点。强烈的恐慌之余,他蹑手蹑脚来到了光头老师房间的窗户前。房间里那隐隐约约的声响在窸窸窣窣的风雨声中显得格外特别。阿桂预感到了一点什么。来不及细想,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教室,在总目睽睽之下拉起几个铁哥们就跑。刚好又在教室初三(1)班门口遇到了正在巡查晚自习情况的校长。这才有了他们在最危机之时解救了肖英的那一幕。
  讲到这里,肖英抓紧了我的衣襟。我感觉得出她在回忆这段往事时的那份惊悚和恐慌。而我,却由她故事里的色狼老师光头想到了我在泥塘中学的同事——大色鬼“黄鼠狼”黄纹福,最后又自然而然想起了被“黄鼠狼”列为他第一仰慕对象的那个叫水英的姑娘。
  不过,肖英之后的讲叙很快又把我带入了她与阿桂的故事中。
  
  7、肖英的爱情

  阿桂的及时解救避免了肖英遭受色狼光头老师的糟蹋。这自然引起了肖英对阿桂的感激。
  可感激归感激,除了对阿桂多了一点友好,肖英并没有对阿桂有丝毫特别情感。也就是说,阿桂对肖英还是一厢情愿的暗恋。这种局面并不因为阿桂对肖英的屡屡示好而改变。哪怕他们曾一度周末一起回家,一起返校,那也仅仅因为是关系比较友好的同班同学而且同路而已。
  改变他们关系的是肖英的一场家庭变故。
  事情还得从肖英高二那年说起。
  肖英年过半百的母亲脖子上的一个硬块被诊断为癌化了的恶性肿瘤,若不及时动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这些年,为了供肖英和弟弟读书,肖英家里早已一贫如洗,根本无法筹集给她母亲动手术的钱。这时,阿桂的父亲主动向肖英家伸出了援助之手。肖英母亲的手术前前后后花了三万多元钱,好在手术还相当成功。肖英全家对阿桂家的解囊相助自然感激不尽。
  后来肖英和阿桂都如愿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但一贫如洗的家显然无法供她继续深造。这时,阿桂做木材生意的父亲又一次解了肖英家的燃眉之急。不仅借了两千多元给肖英做学费,而且许诺要一直支助肖英读完大学。
  不过,这一次,阿桂的父亲以玩笑的口吻提了一个并不算苛刻的条件——要么在肖英大学毕业之后按银行利息还他的本息,要么就让肖英与他的儿子阿桂谈对象,在肖英大学毕业之后做他的儿媳妇。
  当阿桂的父亲在支助肖英的同时以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提出了那个不算苛刻的条件时,阿桂的心情是最复杂的。作为一个从初中二年级就开始暗恋肖英的男生,阿桂这些年一直都在默默关注和保护着肖英。当然,他对肖英的情感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新的诠释。那就是喜欢她爱她却不愿因为自己的唐突而惊扰她。鉴于这样的一种心态,阿桂一直都是以肖英最好的伙伴、同学甚或哥们的身份时时出现在肖英身旁并充当着她的“保护神”。阿桂当然希望看到父辈们设想的那个结局,只是他担心这或许会在无形中加大对肖英压力的同时破坏了自己与肖英之间那份原本平和的关系。俗话都说“强扭的瓜不甜”,阿桂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是受“知恩图报”的思想的影响,好在肖英似乎没有这些顾虑。她不仅不介意父辈们对她和阿桂两人关系的期许,还主动向阿桂表达了她的善意。
  那次,阿桂又像以往一样送肖英到她所就读的那所师范院校门口,虽有些不舍,但阿桂还是按惯例在离学校大门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就收住了脚步。
  “进我们学校去转转吧!”肖英捋着马尾辫说。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有些飘忽。阿桂看出了肖英娇羞里的真诚。
  这着实让阿桂受宠若惊。这不是阿桂第一次送肖英来学校,却是他第一次受到肖英“到学校里转转”的邀请。阿桂也是聪明人,他当然理解肖英邀他去学校转转背后的含义。
  那就是肖英通过这个邀请来承认自己与阿桂之间的恋人关系。
  那之后的日子无疑是浪漫而温馨的。虽然开朗健谈的肖英和腼腆内向的阿桂性格迥异,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感情的迅速升温。
  很快,他俩就成为了大学校园里令同学们羡慕不已的璀璨夺目的一对。
  这消息传回他们远在黔东南州的偏远老家,两家人都无比欣喜。但在表面的欢喜背后,有一个人在暗自焦急,这个人就是肖英的母亲。
  肖英的母亲在焦急什么呢?
  是不是她心底还深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6:48 | 显示全部楼层
8、竹林韵事——肖英母亲的秘密

  肖英没想到母亲会那么坚决地反对她和阿桂交往。
  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竟然接连写了七八封书信寄给远在省城的肖英。目的只有一个,阻止肖英和阿桂交往下去。理由却有很多:比如学习为重;比如性格不和;比如家庭差距大;比如长相不般配等等。在肖英的印象里,她母亲从来不干涉过她和异性的交往。可这一次,她不知为何母亲反对她和阿桂恋爱的态度竟如此坚决。
  肖英只能把母亲的此种怪异之举理解成她对女儿的关心和疼爱。
  肖英尊重母亲的意见,但同时也坚持认为自己的爱情得由自己来做主。
  于是便出现了谁也意想不到的一幕:当假期肖英和阿桂以情侣的身份手拉着手出现在双方家人面前时,肖英的母亲气得昏厥了过去。
  
  讲到这里,肖英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正陷入某种沉思。
  “那后来呢?”我问。我心里充满了好奇。
  “我母亲以死相威胁,要我立即中断与阿桂的交往。”肖英幽幽地说。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投向了前方,显得格外的沉重和悠长。
  “那你屈服了?”我也骤然紧张起来。
  “当然不会。”肖英摇着头说。
  “那你母亲咋办?”猎奇之心迫使我快马加鞭地追问。
  “在以死相逼都无法阻止我和阿桂继续交往之后,我母亲终于向我道出一个她隐藏了多年的令我至今都难以相信的秘密。”说到这里,肖英坐直了身子,我敏感地感受到她细腻的小手正在我的掌心里不停地颤抖。
  “什么秘密?”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肖英的小手。我隐约地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我是…是…阿桂的亲姐姐……”肖英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让我无比震惊的话。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
  一切都太突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我从肖英不停地抽搐着的身子感应到了她此时内心的那份痛楚和悲伤。
  说完这些,肖英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整个身子重重瘫倒在我怀里。在暗暗的投影场里,我看不到肖英的表情,但感觉得到她内心的那份茫然和无奈。
  我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只知道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沉默了好久好久,肖英才微微坐直了身子,伏在我的耳际,继续向我讲叙那段难以回首的凄美往事。
  
  肖英的妈妈梅子和阿桂的父亲桂东竟然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有情人。桂东比梅子大两岁,虽然他们的家隔着一个山坳,但相距不到三里,再加上那个年代的小孩子,一有空就得上山替大人打柴割草,放牛放羊,邻近村寨的孩童们从小就在同一个山坡上嬉闹、玩耍,自然彼此从小就互相熟识。长大后,由于同属一个生产大队,这对俊男靓女在集体劳动中擦出了爱情的火花。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婚姻的自由更多是建立在家庭出身和政治面貌的匹配的基础之上。作为地主后代的梅子根本就不可能跟“又红又专”的贫农出身的桂东走到一起。
  在梅子19岁那年,父母把她许配给了同村35岁的外号叫“笑狗”的同样“家庭成分”不好的银升——也就是肖英的父亲。梅子当然不甘心就这样任父母摆布把自己的青春和幸福交给银升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光棍。出嫁之前的头一天,梅子把桂东约到了村子东边的那片方圆几里的楠竹林的最深处。在恳求桂东带自己私奔未果之后,梅子含着热泪当着桂东的面一件一件退去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裳。当梅子如艺术品般完美的凹凸有致的胴体完全呈现在桂东眼前时,桂东的血脉终于瞬时喷射开了。在短短的片刻犹豫之后,他饿虎扑食般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把一丝不挂的梅子按倒在松软的枯叶堆上。在一阵手慌脚乱的滚爬撕扯之后,衣不遮体的桂东伏着身下那对高耸入云的双峰笨拙地找到了他向往已久的那块细流涓涓的神秘芳草地……
  “哥,我爱哟!”
  “妹,我来哟!”
  “哥是针来妹是线。”
  “针线相穿永相连。”
  竹林在晨风中摇曳欢唱,一对有情人在竹语中喘息呻吟……那是竹枝在拔节,那是嫩草在吐春。那是性的宣泄;那是梦的呓语;那是情的呢喃;那是爱的歌唱……
  
  9、孽情还是爱情?

  那一刻他们忘乎所以——因为爱情。
  因为爱情,出嫁之前的头一天,果敢的女孩——肖英的母亲梅子把自己的处女之身给了阿桂的父亲桂东。
  没想到,仅仅那么一次,梅子竟然怀上了。梅子是带着身孕嫁进肖家的。这是一个她独自保守了多年的秘密。
  自然,她当年怀着的就是现在的肖英。
  这是一段凄美的往事。这是一份纯美的爱情。感动之余,我发觉自己的心胸正隐隐作痛。
  “那阿桂知道这些吗?”我忍不住发问。
  肖英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若有所思地接连点了几下头。
  “他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肖英把手从我的掌心移开。
  “为了替我妈妈保守这个秘密,那之后,我虽然找种种理由故意疏远了他,但却一直没有告诉他事实和真相。直到上个月他父亲,不,也是我的生父突然遭遇车祸去世之后我才告诉了他一切。”
  “他能接受这个事实吗?”我不由得替阿桂担忧起来。
  “在没有任何前兆的情况下,我疏远了他。尽管他没少遭我的白眼,但依然对我不离不弃。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纯情的中学时代。人们总说感情是自私的,可我认为阿桂的感情是无私的,至少他对我的感情是无私的。在与我交往的这些年,他素来都是默默付出,从不计较回报,更谈不上刻意的索求。”肖英沉浸在长长的回忆之中。
  “也许,这只因为他是你的亲弟弟。”我忍不住插话说。
  “不,这是他在未知晓我和他的真实关系之前所做到的。”肖英的声音明显变得急促了许多。
  “得知真相之后呢?”我追问。我不是在故意添乱,而是一种本能的探询。
  “他开始恨我了。”肖英的语气凝重了起来:“他不愿搭理我了。”
  生父去世之后,肖英知道到了该与自己的亲弟弟——阿桂摊牌的时候。于是,不顾之前与母亲之间私下的协议,单独找到了阿桂,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其实,肖英不说我也想象得到阿桂得知实情之后的那份震惊、悲哀与无奈。当然,我也猜想得到,这根本就不是阿桂情愿接受的结果。可是,在事实面前,他别无选择。于是,他只好把这种怨恼发泄在了他过去的恋人如今的姐姐——肖英身上。他第一次冲着肖英大发雷霆。他责怪肖英为何不早点告诉他实情,为何要对他隐瞒真相!他怨叹上天为何不公竟然如此捉弄于他!!!
  但毕竟是手足之情。当得知肖英要辞去乡中学英语教师的工作只身南下深圳闯荡时,阿桂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理由很简单: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让肖英一个女孩子独自外出,作为弟弟的阿桂不放心。
  然而,肖英是铁了心肠要出去的。因为她想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
  见无法劝阻肖英,阿桂只得请了半个月的假,跟随姐姐肖英来到了深圳。作为妥协,肖英跟他达成了口头协议:如果半个月内找不到理想的工作,那就跟着阿桂一起打道回府回老家去发展。作为交换条件,在肖英寻找工作的这半个月,阿桂不能干涉肖英的任何事情。
  于是,这才有了我在鹏程旅店与阿桂、肖英的那段奇遇。
  “她是我女朋友。”我突然忆起了在鹏程旅店里阿桂第一次对肖英的介绍。
  他为何直至那时都不愿把肖英当作“姐姐”介绍给他人呢?这是他的一种处事策略?还是某些潜意识的自然流露?
  这个答案只有阿桂自己知道。
  “一切都像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肖英喃喃自语。她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
  “我也曾以为那就是我要的爱情,到头来却什么也不是。”肖英接下来的话深邃得像哲学家的语录。
  我移出右手,拽了拽肖英的马尾辫。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涌上我的喉咙口。
  我很想问为什么。但却没有问。
  我的确有些疑惑,肖英不是收获了亲情吗?为何说到头来却什么也不是。
  肖英似乎也成了一个我猜不透的迷。
  
  10、坟山激情

  肖英很快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那一晚,我是抱着肖英熬过去的。
  那是现实生活中的我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女人的身体。之前我也曾亲热地拥抱过女孩,不过,那是在我的白日梦里。与水英相处那么长时间,私下里也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友,但除了偶尔与她拉拉手,却从不曾与她有过其它任何亲热之举。
  想不到艳遇来得这么快,可惜怀里的香艳女人不是水英。
  我不是真正的君子。在试探了好几次之后,我鼓起勇气把腾出的右手轻轻地按在了肖英突兀的胸脯上。随着一阵短暂的战栗,我的身子瞬间膨胀起来。那种眩晕的感觉是我从不曾体验过的。我好想任自己的手儿信马由缰,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欲念。我俯身亲吻了一下睡梦中的肖英,然后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虽然我的臆想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但那一晚,我算得上一个幸福的男人。
  
  第二天,在各个工业区寻找工作的途中,肖英一个劲地追问我,说昨晚你没占我的便宜吧?
  我总是笑而不语。在我看来,她的话语就是一种挑逗。
  女人就是难缠。你越是不理睬她,她就越不放过你。
  被她问急了,我只得以守为攻,当街拦腰抱住她,说:“我是处子之身呢!你说谁占谁的便宜啊?”
  肖英赶紧挣脱我双手,装出气呼呼的样子:“你们男人就是坏。”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坏男人,但我委实产生了要对肖英使坏的念头。
  
  这种强烈欲念产生在又与肖英相拥着在投影场熬过了一晚之后。
  荧屏上淫秽的画面以及邻座上整晚不断的呻吟声都在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特别是当我不听使唤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地带时,我的勇气完全被欲念点燃。如果不是肖英坚决而及时的阻拦,我可能会在那个弥漫着乌烟瘴气的投影场对肖英使了坏。
  有人说过,被情欲左右了的男人是可怕的。我发觉自己就是这样。
  来到坪山的第三天,我和肖英连进通宵场熬夜的钱都没有了。尽管难免有些垂头丧气,但我却并不怎么紧张。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陪着你流浪。”这是肖英贴着我的胸口说的。她宽慰的话对同处困境中的我而言无疑是剂强心药。
  
  但当我趁着月色把肖英领到横岭塘变电站后边那块宽阔的坟地时,肖英还是惊骇得像一只受惊的小绵羊直往我怀里蹿。
  这块坟地是我这两天四处找厂时留意到的好住处。早在南下深圳之前,我就曾在他人的文章中读到过一些描写初出远门的打工人在走投无路之时寄身坟山的情节。来到这里之后,果然发觉那些有钱人家的坟墓修建得如同房屋一样宽敞漂亮。
  南方的坟墓有其独特之处,那就是它完全属于一种地面建筑——置放骨灰盒的地方。
  我把肖英领进了其中的一座高近两米宽约一米的大坟墓。
  女孩天生就胆小。肖英也不例外。
  周围一片寂静。我们也沉默不语。
  尽管一直依偎在我怀里,但好长时间她的身子都还在战栗。
  我搂紧了肖英。我原本是想通过强有力的搂抱给予她勇气和温暖但随着心跳的加速,彼此的身子也开始狂野地颤抖。
  肖英似乎意识到了一点什么。她试图从我怀里挣脱开去,但她下意识的挣扎却显得软绵无力。当我带电的双手开始隔着衣服在她的呼之欲出的双峰上游离,她酥软的身子最终一动不动地瘫倒在我的怀里。
  她急促的喘息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鼓励。
  我笨拙地解开她上衣的纽扣,把手伸进了衣服里面。双手握着她那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我感觉自己似乎握住了整个世界。
  在心速加快的同时,我的手不自觉地朝下游离。当我的手触摸到那个杂草丛生的地带,肖英本能地一阵战栗,用手紧紧拽住裤腰带。
  “不要!”她发出了无力的哀求。
  但此时的我就像已经出弦的弓箭,早已不能自已。
  我发狂地扯下她的衣服,重重地把她压在身下……一阵激烈碰撞之后,在她无力的呻吟声中我登上了快乐的顶峰,随之又被重重地甩了下来……
  就这样,在深圳,在一个叫横岭塘的地方,在一座摆放着骨灰盒的坟墓里,我从男孩变成了男人——把自己保留了25年的处子之身交给了才刚刚认识几天的贵州女孩肖英。
  遗憾的是,已有的常识告诉我,肖英早已不是处女。
  (下一章:四、我们做不了兄弟)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6:5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我们做不了兄弟
1、她把处女身给了谁

  肖英怎会不是处女?我有无数个疑问。
  但我此时没有心思去计较那么多。南方的四月有了几丝燥热,我早已累得虚汗直流。没想到那么短暂的一阵激情就使得我整个身子完全虚脱了。
  衣衫不整的肖英还蜷缩在我怀里抽泣不停。她那悲喜难分的神情令我感到十分无措。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知道用手轻轻爱抚着她的秀发。
  当我的手触摸到肖英那光滑的马尾辫时,我突然间想起了水英。如果说之前每一次想起水英都是源于对她的思念,那么这一次却是因为内心那份难以释怀的愧疚。
  我不是一个忠贞的男人。
  我是来寻找水英的,却不明不白把自己的男儿身给予了另一个女人。
  我背叛了水英。
  “你不配跟我谈爱情!”我仿佛听到水英此时正隐身于夜空的另一端冲我怒吼。我羞愧难当,只知道哑口无言地把头深埋在两腿之间。
  “你会在乎我的过去吗?”肖英把我从倦意中摇醒。人们都说女人的心细如丝,聪颖的肖英定然从我的神情看出了点端倪。
  我无力地摇摇头。
  男人都是自私的,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得到女人的第一次。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已经不是处女的女孩,我的失望在所难免。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个问题:水英还是处女吗?
  我不敢往下猜想。
  见我爱理不理的样子,肖英显得非常失望。
  “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样?”肖英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了我的肩上。
  肖英一定把我的漠然理解成了对她贞洁的怀疑,或者理解成了男人得到女人身体后的不负责任。
  “你知道我把第一次给了谁吗?”肖英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见我沉默不语,肖英一脸的苦笑。
  “我把第一次给了阿桂。”肖英嘴角蠕动了好半天,终于艰难地自言自语说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
  说罢,她仰天长叹,接着便是一串神经质般的冷笑。她笑得那么悠长那么悲戚。
  阿桂不是肖英的亲弟弟吗?我明白肖英的这段经历意味着什么。我没有理由不震惊。
  我触电般直起身子,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怀中的这个女人。
  微弱的月光下,我怀中的女人早已泪雨磅礴。但这丝毫不能减弱我心中的震惊和恼怒。
  这到底造的是哪种孽?
  尽管谁也不愿触及“孽情”这两个刺眼的字眼,但我依然感觉得到这个隐讳的话题带给人的尴尬。
  我抽搐的心阵阵绞痛。是为自己?还是为肖英?我说不清。
  许久,许久,我才慢慢缓过神来。冷静下来之后,我想起应该被安慰的人是肖英。她才是真正的受伤者。可我委实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只知道不停地深深拥吻这个极度悲伤的女孩。
  没有谁不在乎自己的第一次。当然我也不例外。
  我发誓要好好善待肖英。尽管在我之前她有过了其他男人。
  男人的身份意味着一种责任。只要她愿意跟着我,我就会永远带着她。带着她去流浪,带着她去漂泊,带着她去寻找我们想要的幸福和快乐!
  我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至少目前不是。我要永远陪伴在她身边,带给她温暖和依靠!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那一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娶了两个漂亮新娘:一个是水英,另一个是肖英。
  等我一觉醒来,却不见了肖英。
  她无声无息地走了。
  我疯狂地四处寻找,但哪里还有肖英的踪影!
  
  2、山穷水尽遇知己

  阿彪领着我七转八拐来到盘石村一幢低矮的老坯房前,说,进去吧,里面全是我们晃县讲侗话的老乡。我迟疑了好一会,才跟在阿彪屁股后边走进了屋里。虽然还是白天,但屋子里却亮着灯,几个光着膀子的小伙正兴致勃勃地围在一张缺了边角的四方桌上玩纸牌。
  也许是他们确实玩得太投入;也许是他们原本就那么冷漠。我和阿彪推门进去时,没有一个人抬眼皮看过我们一眼。直到阿彪朝他们面前每人扔了包白沙烟,几个人方才慢慢抬起头来。
  “是彪哥呀?失敬,失敬!”屋子里的人几乎同时扔掉了手中的牌,齐刷刷地站起身来,拱着手向阿彪致意。阿彪也双手抱拳,挨个跟他们打着招呼。那气派,俨然一群真正的江湖侠士。
  “这是旺达,我们斜坡村的村长,跟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来你们这里借住几天。”阿彪趁机把我介绍给大家。末了,他还把我是个大学毕业生只因掉了身份证所以找不到工作的事也说了出来。
  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去那阴森恐怖的坟场陪着骨灰盒熬夜喂蚊子了。这是我南下深圳的第八天,在弹尽粮绝走投无路之时,老天开眼,让我在新和村街头遇见了儿时的伙伴阿彪。
  确切的说,是我先撞见了阿彪的“女友”燕子。
  
  肖英的不辞而别,一度使我万念俱灰。在满坪山找了大半天未果之后,我回到那座还残存着肖英体香的坟屋里一睡就是两天。
  求生的本能还是使我在肖英走后的第三天强打起精神走出坟场。身体某些敏感部位还在发烫。人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即使落魄到了肚皮“咶咶”叫的程度,也丝毫不影响某些欲望的肆意膨胀。
  见鬼,今天怎么啦?一向自制力极强的我竟然满脑海全是一些凹凸有致的女人胴体。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指望能清醒片刻。也许是身子太过于虚弱,这用力一拍打,精神反倒变得更加恍惚了。高一脚低一脚的我趔趔趄趄穿街而行,从我面前晃过的每一个异性身影都会粘糊我的双眼。特别是那一个个随着脚步扭捏的肥臀就像跃动的音符不停撞击着我的心坎,在我的胸膛点起一把愈燃愈旺的欲火,肆意的烧灼使我由最初的燥热不安变得酥软麻木……
  如果不是肚子抗议得太厉害,我宁愿把生命定格在这种靠意淫支撑的境界。
  摸摸口袋,还有最后三块钱。稍稍踌躇了好一会,就跟在一个细腰肥臀的时髦女郎屁股后边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吃店。
  “旺达,怎么是你?”那个女郎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惊愕。我足足被吓退了两三尺远才稳住了脚跟。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更没想到会有人叫出了我的大名。
  等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这个叫燕子的时髦女郎早已把端坐在小店角落吃早餐的阿彪拉到了我的跟前。
  
  
  3、畜生继父

  阿彪是我的邻居,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好伙伴。
  其实我早就听说阿彪在深圳,而且混得还不错。但我从来没有过要前来投靠阿彪的打算。之前也常有要出深圳打工的村民上阿彪家打听过阿彪在深圳的详细地址,但阿彪老母亲每次都说不知道。想想阿彪当年是负案在身才逃出家乡来外打工的,既然阿彪的母亲有所顾虑不愿把他的地址告诉任何人,当然也总不能勉为其难。
  说起来,阿彪当年犯的也不是啥大事,套用一句法律术语说就是“防卫过当”。阿彪母亲命苦,生下阿彪三个月后,阿彪的父亲就在生产队里的一次伐木劳动中被一株大杉树砸扁了脑袋,当场断了气。直到阿彪懂事之后,他才觉得父亲死得有些蹊跷。虽然那个他一直叫做继父的老男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家的顶梁柱,是这个老男人整天下地种田上山砍柴用汗水养活了阿彪和他六个姐姐,但这个老男人也是他父亲遇难时的唯一目击者的事实不免会引起人们种种猜疑。更何况这个老男人年轻时曾是阿彪父亲的情敌,而且在阿彪的父亲去世不到一个月他就堂而皇之地入主了阿彪家。
  也许是这特殊的家庭背景加剧了阿彪的叛逆。初一只上了半学期,阿彪就辍学回家了。除了打牌赌博,就是伙同一群臭味相投的年轻人在附近村庄四处游荡,寻机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阿彪真正成为了一个不务正业的人。
  假若不是因为阿彪家里发生了一件至今回想起来都令人痛心疾首的事,阿彪一定不会在刚18岁那年就被迫背井离乡。
  事情还得从阿彪还未找对象的19岁的六姐说起。不知从何时起,村里人开始敏感地发觉阿彪的六姐菊子有些不对劲:还未找对象的菊子的肚子似乎在一天天变大。
  随之便谣言四起。其中有一种谣传令人感到揪心:菊子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彪继父的。
  谣言不久就传到了阿彪耳里。
  阿彪立即赶回家去找那个老畜生讨个说法。菊子的哭诉证实了谣传。血气方刚的阿彪追着老畜生就打。挨了揍的老畜生恼羞成怒,顺手抄起灶台上的菜刀就劈过来。阿彪躲闪过后夺过菜刀朝老畜生的脑袋砍了下去……
  一桩血案就这样发生了。老畜生当即毙命。阿彪当晚逃离了家乡。公安人员很快介入此案。菊子肚里的孩子果然是老畜生的。为了帮弟弟阿彪减轻罪名,阿彪另外几个姐姐这时也纷纷地站了出来,向办案人员讲叙了各自悲惨的经历:除了一直在外求学的五姐英子免遭于难之外,另外五姐妹多年来一直遭受着老畜生的糟蹋……
  老畜生死有余辜。阿彪的行为也被定性为“防卫过当”。当然,这一点阿彪是过了几年后才知道的。
  我必须交代一点,其实我比阿彪先认识燕子。
  说来,我和燕子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他人所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葛。
  
  4、我与燕子的旧情

  我在六年前就认识了燕子。
  那时燕子是泥塘中学的初三女生,与我堂妹同班。或许是我堂妹经常在背地里鼓吹我会写诗的那点臭事,很多学生都喜欢向我这个有文艺青年气质的语文代课教师讨教诗歌方面的问题。这其中就包括了进入了色狼老师黄纹福“法眼”的漂亮女生燕子。起初,我对燕子这个总喜欢问一些刁钻问题的漂亮女生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她把一封火辣辣的情书夹在一本诗集里送给我之后,我俩的关系才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我不可能接受她这样一份幼稚的感情。
  我极其委婉地拒绝了她。
  燕子还不死心,又先后几次给我递过纸条,大意是要把我当兄长看待。不得已,我只好找她单独谈了一次话。我说,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但你现在还小,主要任务是学习。其他的事等你毕业后再说吧!我说这话时燕子一直低着头捏揉着她的花边衣角,似乎我所说的这些话与她无关。直到我要起身我离去时,她突然窜向前来飞快地在我的腮帮亲了一下,然后涨红着脸跑开了。
  从那以后,燕子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即使偶尔在校园里相遇,她也总是涨红着脸扭头匆匆避开。
  初中毕业没多久,燕子就南下广东来打工了。她是在这里认识我的伙伴阿彪的。至于她和阿彪是如何好上的,民间一直流传着几种版本。但其中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阿彪“霸王先上弓”,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这一点,我后来从国弟那里得到了证实。
  阿彪走之前逐一向我介绍了屋子里的这几个人。长头发的高个子叫“土匪”。总是显得皮笑肉不笑的胖子叫“癞皮”。额头有道疤的矮个子叫“背时鬼”。
  我跟在阿彪身后向他们逐一点头问好。
  “彪哥的兄弟也就是我们的兄弟!以后谁敢对旺达不敬莫怪我不客气。”土匪显然是这里的头,阿彪刚走,他就沉着脸叮嘱“癞皮”和“背时鬼”。
  我满腹疑惑,怎么也想不明白阿彪为何在土匪他们面前有这么大的面子。
  
  5、燕子有难言之隐

  我总算在盘石村暂时安定下来了。这是一幢两进两出的老式阁楼。客厅后面是厨房,两边各有两间厢房。阿彪刚走,土匪就吩咐“背时鬼”领我去与其他老乡见见面。我跟着“背时鬼”从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昏暗的楼道爬上二楼。想不到楼上还有两间小阁楼,更想不到两间阁楼里还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衣衫不整的男子。
  “我叫国弟,荒亭坳村的。”一个留平头的黑小伙子最先从竹席上爬起来,拉着我的手自我介绍道。
  荒亭坳村的?我顿然来了精神。
  不就跟水英一个村么?那他一定跟水英很熟的吧?想到这些,我开始对这个自报家门的黑小伙子来了兴趣。
  国弟有些显老,但我看得出他至少要比我小好几岁。国字脸,歪嘴巴,看上去显得极不协调,但流露着几分善良。
  虽然荒亭坳村与我们斜坡村相邻,但之前我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他。尽管我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可依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家离水英家有多远?”我一开口就是水英。
  “很近,隔一里地。”国弟果然认识水英。
  “不是听说她在你们斜坡村教书吗?”国弟反问我。他显然还不知道水英也来了深圳。
  我原本想跟他多扯点有关水英的话题,但感觉得出他也并不比我多了解水英多少,加上房间里那十来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早已好奇地围坐了起来。我知道这里不是说那些话题的地方,也就只好把想说的话悄悄咽进心里。
  楼上的这群衣衫不整的老乡还真算沉得住气,我都来了大半天,除了大眼瞪小眼地晃眼瞅我几下,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跟我打打招呼。
  下午五点刚过,随着一声吆喝:“开饭啰!”小土楼顿时热闹了起来,本就不宽敞的客厅一下子挤满了人。我数了数,连我足足有十九人之多。好在就餐秩序井井有条,所有的人都拿着碗筷按先后顺序自觉排队。我蹲在墙角,对此暗暗称奇。土匪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你稍等一会,等他们吃了我们几个再吃。我不知道土匪说的“我们几个”是指哪些人,只晓得自己初来乍到一切都得听从别人安排,毕竟自己是走投无路来他们这里混口饭吃。
  等大多数人吃完饭离开客厅之后,土匪、癞皮以及背时鬼几人才围坐上来。土匪热情地把我拉到他身边的座位坐下。我有点受宠若惊。万万想不到土匪他们会这么优待我。来这里之前,阿彪跟我简单介绍过土匪几个人的情况,知道他们不务正业,在用特殊的方式挣钱,同时也知道他们为人十分仗义,特别讲老乡情谊,据说,这也是之所以有这么多落难老乡跑来投靠他们的原因。
  土匪几个端起酒要同我干杯。我忙推脱说自己从来不喝酒。但他们就是不依不饶。
  “是不是嫌我们几个没读多少书,不愿领情啊!”背时鬼用话激我。我敏感地从他们脸上读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快。我知道他们误解了我,他们一定以为我是在摆大学生的架子。但我却不知如何跟他们解释。
  “放过他吧,旺达真的从来不喝酒。”燕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一开口就替我解围。
  “那你就多少喝一点领领情吧,剩下的我帮你喝。”燕子后一句话是冲我说的。话里全是关心和体贴。
  我只得端起酒杯与土匪几人轮流碰了碰,然后象征性地喝了一小口。燕子果然说话算话,从我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除了我颇感诧异之外,其他人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惊。之后,我又和土匪他们碰了几杯。我的酒又全都由燕子抢着替我喝了。大家越喝兴致越好。我一直担心燕子会醉酒,哪知她一丁点事都没有。一般的人喝了酒通常会红脸,没想到燕子喝了酒之后脸变得更白了。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水百合,显得格外清幽迷人。
  我没料到燕子也与土匪他们几个这么熟。
  吃过晚饭,土匪他们邀我一起玩纸牌,我忙推辞说不会玩。土匪就说,那你就去屋外歇歇吧,不过不要走远了,等会我们出去做“活路”(注:指干活)时你就留下来守屋。我刚想问他们等会是去做什么“活路”,要不要我一起去帮忙,燕子就拉着我出了屋子。
  燕子拽着我的手,一直把我拉到屋后的角落里才停了下来。还不容我反应过来,燕子突然回身抱住了我的腰。
  我条件反射般地极力挣扎,但无济于事,因为燕子的手越抱越紧。我的心砰砰直跳,惊惶失措地四下张望,还好,没人看见。
  也许是担心被人看到,燕子不一会就自动松开手。她一改之前喝酒时的轻松和欢喜,用凝重的口吻对我说:“这个地方不是你一个读书人久留之处。有些事你别瞎掺和,别多管闲事。总之,凡事要小心。”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感觉燕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正想问问她和阿彪的事,却刚好有人朝这边走来,燕子马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我聊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我要上班去了。有空我会常来看你。”七点不到燕子就起身走了。我曾好几次问她在哪里上班,具体做什么工作,但燕子每次都支支吾吾地转移了话题。
  
  6、神秘房间的揪心嘶叫

  燕子走没多久,土匪就带着老乡们出去忙“活路”去了。临走时,土匪和癞皮还特意把我拉到一旁,吩咐我要注意盯梢好客厅左边那间一直上了锁的房间。
  我本想问个究竟,但看他们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也就不敢多问,只一个劲地点头应允。老土屋里只留下了我和另外四个人。一打听,另外这几个老乡也全都刚来不久。我问他们知不知道土匪他们到底是去哪里忙什么“活路”。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地盯着我,问我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我说要是我知道还用问你们吗?
  他们就说,过几天你自己会知道的。
  看他们那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索性一个人伏在那张缺了边角的圆桌上睡觉。
  “哐哴!”我正要进入梦乡,却被突然的响动惊醒。我抬起睡意朦胧的双眼,发觉四个老乡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那间紧锁着门的房间。
  “怎么回事?”我瞪大眼睛问。
  没有谁回答。四个老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难道是我听恍惚了?不可能!那声音千真万确。我走过去用力推了推那个紧锁的房门,然后把耳朵贴在门缝边屛听了半天,显然一切都是徒劳,一点发现也没有。这房门为何整天锁着呢?这声音明明是从这房间里传出来的,难道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若有,那怎么平时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我满腹疑虑。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土匪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先后回来。从大家低沉话语中,我猜测得出今晚的“活路”不是很顺利。
  吃完夜宵大伙就回各自的房间睡觉去了。本来土匪叫我住在一楼背时鬼那个房间,是我觉得跟国弟在一起亲切些(主要是我想找机会跟他聊聊有关水英的话题),就主动提出上楼去睡。刚躺下不久,就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打骂声,我正准备直起身来听个清楚,睡在我旁边的国弟一把按住了我的身子。
  “睡觉吧,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国弟趴在我耳边用告诫的口吻说。
  我只得睡了下去,但不管如何努力都睡不着,耳畔似乎总是缭绕着时远时近的谩骂声。
  那声音分明是从楼下那间紧锁的房间里传出来的,而且好像还夹杂着女人揪心的嘶叫。
  
  7、她们都是阿彪的女人

  等我一觉醒来,房间里除了我早已空无一人了。匆匆起身下楼,才发现昨晚留守的四个老乡都还在。我正想询问他们一点什么,只听“嘎吱”的一声开门声,土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们都出去做活路去了,你们刚来就没让你们去。”土匪似乎知道我有话要问,还没容我开口,就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说。
  “你是读书人,主意大,以后还要靠你帮助我们。”土匪显得对我格外客气。
  我一边应承着,一边偷窥了一眼那间昨天一直都紧锁着的房子。我还来不及收回目光,就见土匪一个劲地冲我笑。
  “昨天关着的那两个女孩半夜被彪哥叫人来带走了。”顿了顿土匪接着地说:“我经办了这么多事,调教了那么多女人,就数这两个贱女孩性子最倔强。要不是昨夜我们动了怒,她俩可能还不肯屈服。要是你昨晚睡在一楼,我一定让你尝尝鲜。”土匪最后用无比满足的口吻说:“我还真想不到她们其中有一个竟然还是真货!”我屏息听完土匪的话,感觉胸膛有种翻江倒海般的阵痛。
  “真是被阿彪叫人带走的?”土匪话音刚落,我就禁不住发问。
  “是呀,难道彪哥一点也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这回轮到土匪诧异了。
  我正要向土匪探个究竟,癞皮一伙人兴高采烈地“凯旋”归来了。原来他带着这伙人兵分几路,趁清晨路上人少专门打劫那些独自在路边等车或在偏僻路段行走的路人。据说,他们今天特别顺利,只出击了两次就收获了近两千块。
  背时鬼一伙直到快十一点才回来。想不到他们竟然带回了三个女孩,而且其中还有我认识的同村女孩桃子。
  桃子与我同村,离我和阿彪只有三里地。她应该比我小五六岁,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我们算不上很熟,但毕竟是同村人,她的出现自然引起了我的关注。不是说她在世纪塑料厂上班吗?今天又不逢假日,她怎么跑到这坏男人扎堆的地方来了呢?尽管我心中全是忧虑,但见桃子只顾跟土匪等人打情骂俏的放荡样子,我只得把快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桃子还是主动跟我打了招呼。不过她一开口就是一句轻佻话:“旺达大哥,想不想女人?要是憋得难受就进屋来,我今天带来了两个小妹。”
  我这才注意到那两个同来的女孩自从进了土匪和癞皮共住的房间后就没露面过。
  桃子那晚是在土匪他们的房间过的夜,当然还有她带来的另外两个女孩,这是国弟偷偷告诉我的。我起初以为桃子是土匪的女友,或者是癞皮和背时鬼其中一人的女友。但国弟肯定地告诉我,桃子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人的女友。
  我颇为意外。
  更让我深感意外的是,国弟接着告诉我桃子其实是阿彪的女人。“那燕子呢?”我满头雾水。“跟桃子一样。”国弟显得有些激动,他的音量也变大了许多。直到话出了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国弟的话无疑使我感到无比震惊。
  
  8、劫财又劫色——“背时鬼”失手了

  在我寄居盘石村的第三天,土匪他们就失手了。他们这一次行动的目标是在青塘水库边的小花园里谈情说爱的那些情侣。土匪和癞皮趁着夜色各自带着几个弟兄躲藏在东西两个路口望风。由背时鬼带三个弟兄去具体行动。背时鬼他们选了一对年轻情侣下手。他们围住那对恋人,一上去就对其中的男孩一顿拳打脚踢。搜光了两人身上的财物之后,背时鬼见那个浑身颤栗不停的女孩颇有姿色就动了色心。当即剥光了女孩的衣服,当着众人的面强暴了她。如果背时鬼就此摆手也许万事大吉。哪知他见这对男女如此软弱,就动了把女孩当作战利品带回租房的念头。他们把那男孩绑了个扎实,再用衣服捂住男孩的嘴,然后把他扔在草丛中,这才大摇大摆地架着这个女孩朝土匪他们望风的地方走去。
  背时鬼他们刚走出没多远,就迎面碰到了一对中年夫妇。谁也没料到那个一直显得格外胆怯的女孩见有路人,突然呼叫起来。还不容背时鬼他们反应过来,这对中年夫妇一边高呼“我们是警察”一边冲了过来。背时鬼走的真是背时运,偏偏这么巧碰到了便衣。躲在远处的土匪和癞皮眼睁睁地看着背时狗几人被围堵过来的便衣逮个正着。随着警笛声的由远而近,土匪和癞皮见事不妙趁着夜色赶紧带着外围的弟兄分散逃离了现场。
  土匪和癞皮等人惊慌失措地先后逃回租屋。他们知道表面强悍的背时鬼是经不住警察的强大心理攻势的,迟早会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供了出来。于是,土匪和癞皮一边吆喝着让大伙赶紧收拾东西,一边指挥几个兄弟架着桃子和另外两个女孩撒腿就逃。当时我正倚靠在二楼阳台前望着绚烂的城市夜空发呆。
  “背时鬼出事了。快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国弟不知何时爬了上来,不由分说把我拽下了楼。见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来不及细想,跟在土匪他们屁股后边没命地奔跑起来。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直到每个人都跑得筋疲力尽,才在三吓村的一幢烂尾楼找了个安身之处。
  后来的事实证实土匪的判断是准确的。我们前脚刚走,治安队后脚就押着背时鬼去老土楼抓人了。那四个像我一样刚从老家出来没多久的老乡,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一身清白没有逃的必要,就磨蹭着不走,结果全被当作了“三无”人员关进了拘留所,据说后来还被送到某看守所关了大半年才放了出来。我暗暗庆幸,如果不是国弟在一旁催促得紧,我也许落了个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9、阿彪的报复

  由于逃得匆忙,我把那个装有大学毕业证书的小背包也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我好几次想回去找找,但都被土匪他们拦住了,他们说怕我出危险。
  呸,怕我出危险?该不是怕我出卖了他们给他们带来危险吧!我心里想。丢了毕业证书我也就没有了好心情。我每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只盼望哪天再次见到阿彪,直接跟他借点钱去补办一张身份证,然后去工厂找份事做,堂堂正正过自己的打工生活。当然,最终目标还是要找到水英。
  在背时鬼出事的第五天,阿彪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我吞吞吐吐地跟阿彪说了想借钱办身份证的事。阿彪二话不说就掏出三百块钱递给我。不过他叮嘱我,现在工作难找不说,坪山这几天风声紧,到处都在查暂住证,到处都在抓“三无”人员,要我还是安心在土匪他们这里先住段时间再说。
  土匪之前没有跟我说假话。这次阿彪就是特意来带跟桃子一起来的那两个女孩的,说是带她们去上班。但当那两个女孩由桃子领着从房间走出来时,我分明地从她们满是泪痕的脸颊上读到了惊恐和不安。那一刻,我的内心是矛盾而痛楚的。
  自从背时鬼出事之后,土匪他们就再也没有出去做过“活路”了。十几个老乡整天无聊地待在这幢烂尾楼里打牌,喝酒,瞎扯女人。似乎所有的人都变得消沉而又落寞。我也曾试图独自去不远处的工业区门口去走走,但接连几次都被正呼叫着四处抓“三无人员”的警车给吓了回来。万不得已,我只得再次选择了睡觉。我的心真的开始麻木了。
  
  这段时间,阿彪倒是隔三差五就过这边来转转,他当然不是过来看望我的,而是来打听土匪这边有没有新“货源”。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自从上次燕子到老土楼替我解酒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燕子的踪影,也从没有听阿彪提及过燕子。有一次趁阿彪打牌的间隙,我问他燕子近况如何?
  “旺达,你莫不是想她了吧?”阿彪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问。我心里猛地一惊,阿彪明显话中有话!莫非他知道了我和燕子的事?我的脸一下子火辣起来。
  “被我说中了吧!兄弟,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别惦记她了。实话告诉你吧,就在她去找你的当晚,她就连同那两个关在房间里的贱女人被我一起骗到粤东卖给了深山里的老光棍了。”说这话时,阿彪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怎…怎…怎么可能……?”我喃喃自语。这简直是一个晴空霹雳。
  我双眼紧盯着阿彪,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显然我失望了。
  “阿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还是人吗?你难道没有姐妹吗?”我顿时由失望转为愤怒,咆哮着冲向阿彪,但很快就被国弟等人拦住了。
  “我是在报复!知道吗?在报复!”阿彪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便独自仰面大笑不止,他笑得那么动容,笑得那么悲怆酸楚!等他停住了笑声时,他双眼透射出的那种仇恨的目光更是让所有的人不寒而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整栋烂尾楼陷入了死亡般的沉寂。
  
  10、烂尾楼里的暴行

  “彪哥,怎么了?”不知何时,桃子带着一个穿着黄色上衣的丰腴姑娘走了进来。
  那稍显臃肿的身段,那圆润而白皙的面颊,那淡定而不失俏皮的神情,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不就是那个一路鼾声不断却在危急中向我伸出了援手的黄莉么?
  黄莉显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的前脚刚踏进门,就被屋里的这一大群光着上身的野男人给镇住了,脸上全是惊愕。她正准备收脚回走,却被最靠门的癞皮一把拽了进来。
  “黄莉!”我惊呼起来。
  屋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在我的惊呼中,癞皮也赶紧把手从黄莉身上松开。
  “旺达,是你?”黄莉显得比我更惊讶。她惊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光亮。
  也许,我们都一千万个意想不到彼此会在这样的场合里再次相遇。
  “你们认识?”阿彪推开了伏在他肩头撒娇的桃子,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瘫坐在墙角的黄莉。
  还容不得我有丝毫反应,阿彪已经径直走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饿狼捕食般把黄莉拦腰抱进了土匪的房间。
  我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我发狂地扑上去,却被土匪的几个手下紧紧地按在了地板上。
  房间里接着便传来了那黄莉撕裂般的无助哭叫。我无助地蜷缩在墙角里,感觉整个世界完全坍陷了下来。我的脑海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过来好一会儿,阿彪才提着裤子从屋里出来。我顺着门缝望去,土匪正丑陋地伏在黄莉身上,而癞皮则正双手按着黄莉的双腿……
  等癞皮也完事出来,阿彪就指着瘫软在地上的黄莉对大伙说,你们有胆量的就去进去吧,今天就让弟兄们玩个开心。屋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情复杂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同情。
  见大伙无动于衷,阿彪显然动了怒。他用野狼一样恶毒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人。桃子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妙,就过去拽着阿彪的衣角想哀求点什么。
  “你怕了是不是?这比你刚来时的场景刺激吧?”阿彪说完把桃子往一个还没来不及往躲闪的男人怀里一塞。显然,此时的阿彪早已失去了人性。他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阿彪”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就独自走出了屋外。我想去报案,但想到阿彪和土匪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双腿就不听使唤。
  当警笛声由远而近,朝我们所在的烂尾楼呼啸而来,所有的人才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蜂拥而出。阿彪径直冲向我,不容我申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为何要出卖我们?亏我之前把你当兄弟!”阿彪揪着我的衣领咆哮道。
  “以后若再撞见你,我绝饶不了你!”阿彪最后丢下的狠话让我心有余悸。我本想申辩说不是我报的案,但喃喃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所有的人都落荒而逃,只有我一个人还呆楞在那里。当国弟领着警察冲进烂尾楼,我方才回过神来。
  “你为什么不拦住这帮畜生?你这个的懦夫!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兄弟!”国弟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我的胸膛上,他一个劲地冲我怒吼着。
  我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垂着头,无言以对。
  警察抬出了昏迷了的可怜的黄莉。国弟赶紧上前去扶住衣衫不整的桃子。
  桃子原来是国弟的远房表妹。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当警察走过来问我话时,我还在埋头喃喃私语:阿彪,你这畜生!我们做不了兄弟……
  (第四章完。下一章更精彩:五、与风尘女同居)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与风尘女同居
1、她说,委屈你陪我一晚

  黄莉整整昏睡了半个多小时才苏醒过来。
  警察把我们送回了黄莉位于碧岭的住处。
  桃子羞愧难当。她试图向黄莉道歉赔罪,黄莉苦笑着阻止了她。
  “别说了,你也是身不由己。”黄莉斜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满脸的倦意。
  我们都原谅了桃子。
  尽管她是阿彪他们的帮凶,但她毕竟也是一个受害者。
  我们谁也不会明白桃子这些女孩死心塌地听命于阿彪他们的原因。不可否认,这份死心塌地里有阿彪他们胁迫的因素,但也不可否认,这份死心塌地里更多的是她们的心甘情愿。至于她们为何会出现这样畸形的心理,这个问题或许连心理学家也是难以完全解答的。毕竟,这涉及太多的社会问题。
  国弟在关键时刻充当了一回英雄。除了博得我的欣佩之外,他并未得到桃子和黄莉的特别感激。
  桃子事后甚至毫不遮掩地抱怨国弟多管闲事。
  也许桃子是在替国弟的安全担心。出了这样的事,阿彪、土匪这帮人迟早会找机会报复。
  黄莉也劝国弟找地方避一避。现在风声紧,阿彪他们可能逃离了这里,但也说不定他们就躲藏在附近。总之,这帮人神出鬼没,还是小心为妙。
  国弟还是走了。
  是当天晚上走的。想不到,桃子也跟着他一起走了。至于他们要到哪里去,我和黄莉都没有多问。
  国弟他们刚走,我就提出要离开。之前跟随肖英从龙岗下坪山,确实抱有哪天偶尔撞见黄莉从而期求得到她解囊相助的侥幸心理。
  如今情况有所不同。烂尾楼里的尴尬一幕已经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道难以迈过的坎。再者,我的经济状况也有所改观。上次从阿彪那里拿的三百块钱我分文未动。虽然来到这座城市不到十天,但这短短几天的特殊经历让我这个书呆子懂得了什么叫做现实。我也许还会继续做梦,但不会再像原来那样漫不着边际。在这座现实的城市里,一切都可能发生。我还会去寻找水英,只是不在这个时候。我得想办法在这里立足下来。自然,尽早找份工作成了摆在我面前的首要任务。之前丢了身份证,如今连毕业证也丢失了,我的处境并不容人乐观。但这并不能成为阻碍我从黄莉这里离开的原因。
  “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要走你明天再走吧!”黄莉拖着虚弱的身子拦住了我。
  我望了望黄莉那张堆满倦意的脸,又看了看她那张窄窄的单人床,心里陡然萌生了些许犹豫。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委屈你陪我一晚吧!”黄莉倚靠在我肩头,她的话语没有一丝挑逗和轻薄。
  
  2、黄莉也是“鸡”

  我留了下来。什么场面都经历过之后,我没有觉得两个孤男寡女呆在一起有什么不妥。说白一点,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了羞耻感可言。
  何况,刚刚遭受摧残的黄莉的确需要我的安抚和劝慰。
  窄窄的单人床上,我们只能和衣相拥而卧。黄莉还没有从白天的恐怖经历中完全解脱出来。她一直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双手也一直拽着我的手臂。尽管任何一次轻微的身子挪动都会造成彼此间的肢体摩擦和碰撞,但我没有产生过哪怕一丁点男女方面的那种欲念。因为每当那方面的欲念快要萌生时,我脑海马上跳跃出烂尾楼那不堪回首的一幕,顿时,一种叫恼怒和怜爱的情愫在我心间交汇沸腾。
  直到半夜里,梦呓中的黄莉把我的手放到了她柔软的胸部,我才转过身去从身后抱紧了她。毫不夸张地说,直到那一刻,我也没有对怀中的女人产生过任何私欲。
  当我一觉醒来,天早已大亮。
  经过一晚的休息,黄莉精神了许多。她圆润而白皙的脸颊上又重现了之前的那丝俏皮。
  显然,她已经从头天的不幸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着实让我深感诧异。
  黄莉肯定从我诧异的神情里读到了一点什么。她突然抓起我的双手,然后用她柔嫩的手掌不停地摩挲着。
  “你知道我是做么子(什么)的吗?”黄莉冷不丁地问。
  黄莉的话提醒了我。我这才平添了一点疑惑:她昨天怎么有空往烂尾楼那鬼地方跑?
  我开始猜测她的工作。但怎么也梳理不出一个好头绪。
  “你难道不在工厂上班?”好半天我才从黄莉的问话里品出了些意味。之所以这样反问她,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出来打工就是进工厂做事。当然,像阿彪和土匪那样靠吃江湖饭的社会混混除外。
  “你看我像吗?”黄莉在卖关子。
  我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猜不出。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其实,我跟桃子她们一个样,也是在吃青春饭。”黄莉甩开了我的手。她没有正视我,而是若有所思地把忧郁的目光从狭窄的窗口投向了外面。
  如果不是黄莉马上进行了解释,头一次来到大都市的我定然不可能完完全全明白她这番话语的意思。
  尽管我有了思想准备,但当这个结果由黄莉亲口说出来时,我还是难以接受。
  黄莉告诉我她是“鸡”。
  昨天去阿彪他们的烂尾楼,是她的一次例行的“工作”。只不过这次被同样从事这份职业的桃子欺骗了罢了。桃子其实也是她前不久在完成一宗“业务”时在一个香港佬家里碰巧认识的。黄莉低估了桃子,想不到桃子会以帮她揽生意为名把她骗到了土匪他们那里。目的当然是想控制她,然后让她像桃子一样死心塌地为阿彪他们赚钱。没想到当时阿彪正在为燕子的事跟我赌气,在他意外发现我和黄莉认识之后,醋意横生的他把所有的怒气全部发泄在了黄莉和桃子身上。这才有了昨天发生在烂尾楼里的那令人痛心疾首的不堪入目的一幕。
  这一切都是我预料不到的。
  还有一点更是我无法想象得到的,那就是黄莉竟然说她前几天见过我们村里的一个人。“那是一个帅哥,旁人都叫他幺哥。”黄莉如此对我说。
  
  3、黄莉认识蒲小幺

  起初,我也只当黄莉是在故意胡扯。
  可黄莉说得有板有眼,不得不让人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
  她说从事她们这种职业的人分很多类。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些文化高长得既漂亮又有气质的俊妞通常只选择性地服务于某些有钱人,属于“高级鸡”,这是区别于发廊、温州城、酒店以及其它娱乐场所的那些普通卖身女而言的。也有自愿和被迫之分:像桃子那类受控于他人的卖身女是没有人身自由可言的,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像机器一样为那些控制她的人卖身挣钱。而像黄莉自己这一类,卖身完全出于个人的喜好选择,她们可以随意选择交易场所和对象,哪里需要去哪里,有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她们属于“自由鸡”,也有人称她们为“野鸡”。
  黄莉就是在另一只“野鸡”的住处见到那个叫做“幺哥”的大帅哥的。
  黄莉说,之所以印象那么深,主要是因为那帅哥长得实在帅呆了。
  “别以为干我们这一行的女孩都只爱钱,其实我们最感兴趣的是那些帅哥。”说到这里,黄莉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他不仅人长得帅,而且嘴巴也特会说,几句俏皮话就把我们所有在场的人乐开了花。”黄莉是舔着舌头说出这番总结性的评价语的。她这副陶醉的模样很难让人把她和昨天烂尾楼事件的受害者联系起来。
  我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帅哥效应”。
  从黄莉的描述中,我确定她说的这个人就是我们斜坡村支书蒲老歪的混账儿子蒲小幺。
  蒲小幺这混账东西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我满肚疑虑。
  
  我竟然在黄莉这里住了下来。
  这当然是在黄莉的盛情挽留之下。
  黄莉说反正你也没有去处,想找你的阿英也没有那么容易,不如留下来跟我做个伴吧!哪天你厌倦了这里想走时你再走吧!到时我绝对不会阻拦你。
  我留了下来。
  并是因为黄莉以上说的这些,而是她说的另外一番话:“哪天有空我带你出去转转吧,说不定会碰到你们村里那个大帅哥呢。据说他和他的哥们身边带着几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说不定就有你要找的阿英呢!”
  对我而言,黄莉的这番话有着无穷的诱惑力。
  
 4、与风尘女同居

  我算不上帅哥,但也不是丑男。套用黄莉的话说,我还算看得顺眼。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黄莉当初在公路饭店挺身替我解围,如今又盛情挽留我与她同宿于一间小屋的主要原因。
  一个人的变化之快是超乎想象的。之前,我最讨厌睡觉时打鼾的人,而如今我却堂而皇之地和爱打鼾黄莉住在了一起。换句话说,我和一个妓女开始了同居生活。
  时间如果能够倒流,我根本无法想象十天前的自己会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一个以卖身为生的女孩挤睡在了同一间小屋的同一张单人床上。这世界上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探究也没有必要深究。之前,我一直坚信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结合是因为爱情——至少要有感情。如今,我更相信任何一对男女的接近乃至结合都完全是出于某种需要。这其中也许有爱,也许根本就没有爱。就如同我和黄莉之间一样。
  尽管黄莉装出一副完全淡忘了阿彪他们在烂尾楼对她施暴一事的样子,但我知道那件事在她心中还是留下了阴影,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方面都对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这从她足不出户“歇业”了整整三天这点就可以窥探得出。
  我陪着她在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躺了三天。黄莉原本就属于那类丰满过度的肥肥女,她那宽厚的身子往窄窄的单人床上一躺,留给我的空间就少得可怜了。自然,大多时候我们都只得侧身相拥而卧。
  抱着个丰满性感肥肥女挤在床上,那感觉并没有预想中那般美妙。
  也许是为了避免尴尬,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在谈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躺累了,就起身坐一会,饿了,我们就起床烧开水泡几包她事先买好的方便面充饥。这样的日子虽然有些混沌但却很舒坦。这期间,她口袋里的BB机每天都会响好几回,每次她都只是起身看看号码就躺下继续睡觉。
  除了带有嬉戏意味的偶尔相互挑逗,三天时间里,我和黄莉之间没有出格之举。好几次,黄莉有意无意把她的手搁在我身体的敏感部位,可我没有丝毫反应。
  我和黄莉之间不来电。这是我个人的结论。
  黄莉可不这么认为。
  在和我同居的第四个晚上,她冲完凉之后,竟然一丝不挂地躺在了我的身旁。
  “要是这样你都还冷冰冰地对待我,那你的身体一定有问题。”黄莉是凑在我耳边说这句话的。她的话语全是诱惑。
  我素来对丰满的女人情有独钟。单单黄莉那雪白圆肥的身子对我来说就是一种难以抵挡的巨大诱惑。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身体还依然没有一点反应,那我就不是真正的男人。我抱紧了黄莉诱人的胴体。
  我令黄莉失望了。
  我没有进一步行动。虽然我身体的某些部位有了本能的反应,但我找不到与肖英在一起时那种血脉喷张的感觉。有一点我是不能让黄莉知道的,每一次触碰到她的身体,我的耳边就会回响起她被阿彪蹂躏时那撕裂般的无助哭叫;我的脑海就总会浮现出土匪等人丑陋地伏在她身上摧残她的情景。虑及这些,我身子的热度在以光速递减。我的疲软充斥着无奈。
  黄莉没有为难我。什么样的男人她都见过,我的怯阵她不意外。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你莫不是在为那个阿英守身吧?”黄莉把腿搁在我的身上,她的话语明显有几分醋意。
  我没有回答她。我知道她此时需要什么。在给她一个热吻的同时,我把双手放在了该放的地方。
  
  5、春妞说,我不会白白便宜了你

  我没能满足黄莉。
  不是我对她的丰满得有些过度的身体不感兴趣,而是我不想伤害她——在我的理解里,占有一个跟自己不来电的女人的身体就是对她的伤害。
  她们这类女孩不会缺少男人。她们缺少的是男人的真情实意。也可以说是信任。我的表现对黄莉是一大打击。黄莉误解了我。她以为我看不起她。
  她说这世上若有坐怀不乱的男人,要不是他身体有问题,要不就是因为他对她没有感觉。在黄莉眼里我显然属于后者。
  “到底怎样的女人才能够吸引你?”几乎每晚黄莉都会追问我相同的话题。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我想,黄莉不厌其烦地向我献媚也应该出于这样的一种想法。
  我能给予黄莉真诚,但我无法给予她空壳的身体。在我的理解里,两情相悦是男女间肉体融合的前提。
  如果我这样的态度也是对黄莉的一种伤害,那我只能选择离开。
  
  黄莉没有再挽留我。
  不过她遵守了诺言,带我去找了那个认识蒲小幺的叫做春妞的女孩。并把我引荐给了她。
  干黄莉她们这一行的,最忌讳有陌生人来住处拜访。黄莉和我的出现,着实让睡眼惺忪的春妞吃惊不小。
  当黄莉添油加醋把我登门拜访的由来说清楚之后。春妞像遇见外星人一样两眼直放金亮,上上下下把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她的脸上全是惊诧。
  “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男人吗?”和黄莉在一旁嘀咕了一阵之后,春妞盯着我惊叹道。
  春妞也并不能给我提供任何有关水英的消息。
  她与蒲小幺也仅一面之交,也就是黄莉遇见的那次。那次蒲小幺是跟着春妞村寨上的一个伙伴找到春妞这里来的。就连自己村寨那个一起长大的伙伴也是春妞当天偶尔在楼下小巷碰到的。春妞说,他们前来她这里玩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听说春妞认识的美女姐妹多,来跟她套套热乎。至于他们住在哪里,在干什么,春妞一无所知。只是在偶尔闲谈中得知他们身边跟着几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我无法辨别春妞这番话的真假。
  总之,我感到有些失落。失望过后是更多的茫然和无措。
  “要不你就留在她这里吧!”在又悄悄跟春妞嘀咕了一会之后,黄莉很认真地对我说。
  “我虽然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但我相信迟早会遇到他们的,因为他们或许还会来找我。”春妞在旁边补充说。
  见我不做声,春妞就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你不要想多了,我们只是想帮帮你。放心吧,我不会打你的主意的。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丝踌躇也没有,我留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何会不假思索地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惊?还是变得愈加消极的我习惯了逆来顺受?
  我说不清。
  春妞是个与黄莉性格迥然不同的女孩。如果不是那对略显浑浊的双眸偶尔闪现着一丝淡淡的诡异味,你根本无法把她和风尘女子联系在一起。她没有黄莉的丰满,没有肖英的俊俏,也没有水英的美艳,但她有一般女孩少有的深沉和干练。
  春妞的住处比黄莉的住处宽敞,除了厨房洗手间之外,还里外各有一间房。
  按理说我和春妞各居一室才对,但她当晚就缠着要跟我挤睡在一起。她火辣辣的眼神流露着令人恐慌的贪欲。
  “我不是那种没见过男人的女人,我不会霸占你的身体的。”爬上床之前,她信誓旦旦地声明:“我只不过习惯了被男人搂着睡觉。”
  她并没有她宣称的那么规矩。躺下没几分钟,她水蛇一样柔软的双手就开始在我身上游离。
  尽管我们都是和衣而睡,但在这样的诱惑下,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不会无动于衷。我原本就是个定力不强的人,自然很快就燥热了起来。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肖英光滑的凹凸有致的身体。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但春妞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我是个坏女人,但我还没有坏到你想象的那种程度。我不会白白便宜了你。”春妞的话令人哭笑不得。
  
  6、春妞说,不要相信爱情

  春妞显得很忙很忙。除了我来到她这里的第一晚之外,她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外出,夜夜未归。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我常常趁她睡觉的时候独自到附近工业区去走走。自从证件丢失以后,我就对找工作不抱任何希望了。我唯一指望的是能在什么地方碰到水英。
  春妞显然明白我的心意。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她的租房时,她都会柔情万种地故意跟我撒娇:“旺达大哥,你以后别老往外跑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我在替你担心么?现在治安队查暂住证查得那么严,要是哪天运气不好被他们碰上了,以后谁来陪我呀?”
  末了,春妞还不忘把我往床拖。硬要我搂着她睡一小会。
  “你做我的临时情人好不好?”春妞不止一次这样用暧昧的口吻对我说:“别老想着找什么工作了,我养你好了。”
  尽管我知道她这话带有玩笑味,但我还是认真地摇摇头。我说不行,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指的是水英。
  每次说到这里,春妞就特别来劲,非要缠着我说说我的过去。拗不过她,我只得把自己和水英的那段故事稍加编撰后说给她听。
  “她真的有那么漂亮吗?”春妞问。她指的是水英。
  我点点头。
  “你真的相信爱情吗?”春妞接着问.
  我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的确是相信过爱情的。但南下深圳后这短短二十来天的经历,又使我开始对爱情产生了怀疑。
  “你确信你和她之间的是爱情吗?”春妞追问道。
  她的问题尖锐得让我难以适从。我委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先是本能地点了点头,但随后又踌躇地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真的不敢确信自己和水英之间的那段情感是不是爱情。如果不是,我为何对她那么痴迷?如果是,她为何不辞而别?我为何会那么贸然地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了才刚刚认识了几天的另一个女孩肖英?
  我的头绪变得很乱。我陷入了沉思。
  春妞也许从我落寞的表情揣摩到了我的心思。她在倚靠过来的同时,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腰。
  “不要相信爱情。”春妞附在我耳边幽幽地说。
  她像是在告诫我。但我更相信她是在告诫她自己。
  
  7、春妞说,男人都是爱偷腥的猫

  对爱情的怀疑并不能改变我对水英的思念。反而增添了想早一点找到她的渴望。于是,我一有机会就催促春妞想办法帮我联系她那个认识蒲小幺的伙伴阿忠。事实上,自从听了黄莉“据说他和他的哥们身边带着几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说不定就有你要找的阿英呢”那句不经意的话之后,我心里就多了份纠结:我不相信水英会和蒲小幺在一起,却又担心真有此事。要弄清真相早点解开这个心结,唯一的办法就尽快找到蒲小幺。
  每次春妞都安慰我说,别急别急,阿忠迟早有一天会找上门来的。
  我把春妞的话理解为推脱。因此难免有些失落。
  见我焦急得不行,春妞终于说出了她断定阿忠迟早有一天会上门来找她的原因。
  春妞说,男人都是爱偷腥的猫。而阿忠又是只馋猫。
  我从春妞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味道。显然她在暗示自己和阿忠之间曾经有过故事。
  果然,在强行索取了我的一个热吻之后,春妞讲述起了她的故事。
  春妞和大她一岁多的阿忠算得上青梅竹马的情人。早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阿忠就开始用“鸡爬屎”般难看且词句不通的文字给班上最漂亮的春妞写情书。胆大包天的阿忠甚至在五年级时就趁大人外出做工的机会偷偷把春妞带回自己家中,明里是说要借连环画给春妞看,暗里是想趁家里没人占春妞一点便宜。尽管阿忠早在上小学三年级时就从他一个流里流气的堂叔那里看过了手抄版的“少女之心”的片段,而且平时也经常从村里那些男青年嘴里听说过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但以他当时那个年纪,再怎么也不敢幻想去跟春妞行男女媾合之事。因此,阿忠最出格的一次,也只不过借嬉戏之名把春妞堵在房门口,趁春妞不备在她额前亲了一下。
  虽然春妞要比阿忠小一岁多,但女孩天生就比男孩早熟,春妞自然觉得羞愧难当,从那以后再也不去阿忠家串门了。
  他们的关系直到初中毕业晚会那天才有了新的突破。此时的阿忠和春妞都已经是大小伙子和大姑娘了。晚会后,阿忠跟春妞提议一起去学校旁边的小河边去走走。春妞没有推辞。
  六月的夜空有些燥热。在杨柳飘摇、荒草萋萋的小河岸边,在青蛙的鸣叫声中,阿忠勇敢地拥吻了春妞。春妞的回应对早就欲火中烧的阿忠是最好的鼓励。阿忠迫不及待地把怀中柔软的女孩放倒在脆嫩草地上。在一段摸索之后,两个忘情的男女融为了一体……
  也是在那晚,阿忠在春妞的面前对天发誓,说是这辈子就爱春妞一人。
  但仅仅过了几个月,就传出了辍学回家的阿忠跟了其它女人的消息。
  当时春妞还在县职校读书。暑假里,春妞找到阿忠,想向他讨个说法。
  “你就那么当真?”阿忠极不高兴。
  “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是在放纵自己吗?”春妞责问道。
  “你自己是什么货色还不清楚?还好意思说我。”阿忠一脸的不屑。
  “你这话什么意思?”春妞又气又急。她没料到阿忠会这样侮辱她。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阿忠显得不耐烦。
  “不知道!”春妞咬紧了嘴唇。她真不知道移情别恋的阿忠为何要这样羞辱她。
  “你不是12岁就被人家搞过了么?别以为没有人知道。”阿忠甩下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之后就转身走了。留下伤心欲绝的春妞独自在那里落泪。
  阿忠的话揭开了春妞心里那道伤痕。她的脑海又浮现出了12岁那年那段灰色的记忆。(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8、色魔“好一口”

  阿忠说的是事实。春妞早在12岁时就失身了。夺取她处女身的不是别人。就是阿忠那个流里流气外号叫“好一口”的堂叔。
  说起阿忠的堂叔“好一口”,附近村庄的男人暗地里都会咬牙切齿痛骂不绝。
  “好一口”喜好的女色,而且老幼通吃,这在春妞他们村庄里不是什么新闻。至于村里有多少妇女与他有染,这才是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村里的妇女没有几个能逃过他魔掌的。
  “好一口”对女色的贪恋,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简单举两件事为例。
  某一回,他的邻居家来了尊贵的客人,女主人苦于家境拮据,没有什么好菜招待客人,就上“好一口”家来借几个鸡蛋。恰巧当天“好一口”的婆娘回了娘家。“好一口”顿时起了淫心,一边抱起比自己大十几岁的邻家女主人就往灶台上按,一边伸手解对方的裤带。邻家男主人见自己婆娘大半天不回,感觉到情况不太妙,就派自己十来岁的小儿子去“好一口”家找人。当小孩莽莽撞撞地推开“好一口”家虚掩的厨房门,不堪入目的场景吓得他一阵尖叫——“好一口”正搂着他妈妈站立在灶台旁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邻家男主人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把这事告到了村委会。要不是后来“好一口”那漂亮的婆娘替他解围,这事一定会把“好一口”折腾得不行。
  还有一次,“好一口”和村里几个平时交情较好的人凑钱在村头一单身汉家“打牙祭”(也就是聚餐),一群男人聚在一起,瞎扯的自然全是有关女人的话题。在这样的场伙里,“好一口”永远都是最耀眼的主角。就在大家还很沉浸在“好一口”的艳史中难以回神之时,“好一口”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溜出了门外。大伙伸头往外一看,原来邻村一个叫叶子的漂亮姑娘正匆匆行走在村头小路上。
  此时天色已晚,显然“好一口”居心不良。
  说起邻村这个叫叶子的漂亮大姑娘,在场男人的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她父亲做过民办教师,曾在“好一口”他们村教过几年书。后来干起了个体户,不仅承包了村里的水库搞起了养殖,还开办起了乡里的第一家加工厂,在当地算得上一个能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叶子貌美如花的母亲除了接连生下四个女儿,就是盼不来一个“带把的”儿子。
  叶子四姐妹,个个娇艳无比。她们一直都是附近村寨那些饥渴的男人们仰慕的对象和关注焦点。据说最近叶子交了个帅气的外乡男朋友,这原本与他人不相干的事也让许多像“好一口”这样的男人耿耿于怀。
  天色这么晚了,叶子还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山外的小道上。她要去哪里?难道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这不得不令人联想偏偏。
  “好一口”果然是打起了叶子的主意。
  他很快追上了叶子。
  “小妹,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里去?”“好一口”死皮赖脸地缠着叶子说话。
  叶子头也不回,只是用眼角瞟了“好一口”一下。一声不吭地继续赶路。但“好一口”敏感地从她肿胀的眼眶看出了点端倪。
  “是不是跟男朋友闹别扭了呀?”“好一口”装出关心的样子无话找话。
  叶子正为着自己的事烦着呢,哪里还有闲心去理睬“好一口”。不过,她徒然紧张了起来。她感觉得出,这个尾随着她的男人不怀好意。
  果然,当行进到一个偏僻的转弯处时,“好一口”跨前几步横站在路中间拦住了叶子。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你这是要去找你的男朋友。想男人了是吗?我陪你玩。”“好一口”露出了他狰狞的本来面目。
  叶子不是跟她男朋友闹了别扭,而是跟她父母闹翻了。她父母不赞成她找个外乡的男朋友。在劝阻无效之后,她父亲动了怒,把她痛打了一顿,并锁在房间里关了两天。直到她最小的妹妹当天下午趁其父母不在家之机把她偷偷给放了出来。于是,叶子决定立即去投奔她的男友。用时髦的话说,她选择了私奔。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私奔路上会遇到只大色狼。
  “你找个外地的男人,这不便宜了别人吗?”“好一口”开始动手动脚。
  叶子惊慌地躲闪。她意识到了危险。好不容易从“好一口”的手里挣脱出来,但还没走出几步,“好一口”又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
  “你这么漂亮,拿去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了我。”“好一口”双眼喷着灼人的欲火。他趁势拦腰抱住了全身颤栗不止的叶子。
  “难道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了我吗?”一番挣扎之后,叶子向“好一口”乞求。
  显然,在“好一口”的软硬兼施的纠缠下叶子的精神防线开始崩溃。
  “我早就想打你的主意了,今天还会放过你吗?谁让你长得这般水灵!”“好一口”搂着叶子一阵乱捏乱摸。
  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这样的荒野外,遇到这样的流氓,这一劫看来怎么都躲不过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苦。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本就沉浸在悲伤中的叶子彻底放弃了抵抗。
  叶子当然不是处女了。对此,“好一口”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像叶子这样漂亮的女孩要是没有人想着法子打她身体的主意那才算怪事呢。
  “那是我最销魂的一次。”这是事后“好一口”把它拿来向伙伴们炫耀时说的。
  “好一口”真是坏到了极点。
  
 9、12岁的噩梦

  春妞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好一口”的种种劣迹。但万万没想到“好一口”那么快就盯上了她。
  就在阿忠借嬉戏之名把春妞堵在自家房门口把她亲了一下过后没几天,春妞就遭了“好一口”的毒手。
  那天,春妞的父母一大早就去了她外婆家。家里就只剩下了春妞一个人。下午,刚放学回到家,春妞就拿出作业本伏在堂屋的饭桌上做数学作业。就在她做得入神之时,一双强有力的手从身后把她抱着提了起来。春妞正欲尖叫,但小嘴早已被那人用手堵住。
  “别怕,是我。”那人开口说话了。春妞听出了声音。这人正是阿忠的堂叔“好一口”。
  “你让我玩一下,我给你钱。”“好一口”把春妞按在饭桌上,松开了那只捂住春妞嘴巴的手,然后掏出一张五元的人民币在春妞眼前晃了晃。
  尽管才刚刚12岁,可春妞早已能够明白“好一口”那话的意思。她当然不会愿意。于是噙着泪一个劲地摇头。
  “别怕,给你钱,又让你快活。”“好一口”一边用臭嘴在春妞脸上乱啃,一边厚颜无耻地哄骗着她。还未等春妞有丝毫反应,“好一口”的一双猪咸手已经在春妞那对刚刚开始发育的桐油苞般大小的乳房上游离,并在春妞的惊恐中顺手扯开她的裤带。
  春妞早就被吓傻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流眼泪。直到那撕裂般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她才开始挣扎,但早已无济于事。
  事后,可耻的“好一口”还不停地追问春妞快不快活。“好一口”甚至还以炫耀的口吻告诉春妞,她那个正在乡中学读初二的姐姐也在一年前被他破了身,直到现在,隔不多久,他就会找她姐姐快活一次。
  春妞不敢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她独自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尽管之后那些年,“好一口”一有机会就骚扰她,但她每次都机警地躲过了他的侵害。
  春妞原以为这段耻辱的记忆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哪知道“好一口”竟然把它当作炫耀的资本讲给了包括阿忠在内的许多人听。
  阿忠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春妞还未愈合的伤口抹了一把盐。有过这样一段耻辱的痛苦经历难道是自己的错吗?春妞既痛楚又无奈。
  阿忠的背叛使春妞不再相信男人。
  
  10、干柴烈火

  “看来你还是很怀念与阿忠之间那段感情的。”我插话说。
  春妞点了点头。
  “没有谁不怀念自己的初恋。”春妞冲我苦笑了一下:“你不也一样吗?”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要是阿忠现在来找你,你还会接受他吗?”我无话找话。
  “不会。”春妞脱口而出。
  我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有了这段感情交流,我和春妞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许多。好多时候,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落魄境况。要是真有春妞这样一个临时情人其实也挺好的。我有时会这么想。
  春妞似乎对我这个书呆子气十足的老男人(尽管我只大她五六岁,但我总是以老男人自居)也颇有好感。起初,他都直呼我的大名。后来突然改口叫我“老哥”。我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这称谓的改变意味着她对我信任度的加深。
  曾经有人说过,只要有男人和女人的地方就有爱情。在我留宿春妞这里的这些天里,我对这句话有了深切体会。
  春妞对我是不设防的。即使冲凉后换衣服也不回避我。我不知道这是她在故意引诱我,还是因为从事她们那类工作的女人在任何男人面前都这般坦荡。
  “老哥,要是你不嫌我丑,要是你不嫌我脏,我的身子你什么时候想要都可以。”每次睡觉前,春妞都会跟我撒撒娇。
  我不认为她是在撒娇。
  直觉告诉我,春妞真的什么都愿意给我。只要我想要。
  我不是一只爱偷腥的猫。在性和情两者之间,我更愿意用友好去回报春妞。
  
  这世上确实有爱偷腥的猫。
  春妞估计得不错,那只爱偷腥的猫果然找上了门来。
  在我留宿在春妞租房的第十四天,我见到了春妞的初恋伙伴阿忠。
  听到敲门声,是我去开的门。见到我,阿忠满脸惊讶。确切地说,是满腹醋意。阿忠没有理会主动跟他打招呼的我,而是用戒备的目光扫视了我一眼。
  “他是谁?怎会在你这里?”阿忠一进门就问。他的言语透着几丝霸道。
  春妞还躺在床上。她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看是阿忠,她只是微微撅了撅嘴。
  “是我男朋友。”好半天,春妞才慢腾腾地说。
  然后,春妞又指着阿忠对我介绍说,这就是我常跟你提及的那个阿忠。
  我赶紧再次迎过去跟阿忠握手。阿忠一边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我,一边加大了握手的力度。我强忍住疼痛,对他陪着笑。
  但阿忠却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直到我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他才甩开尴尬至极的我,径直坐到了春妞的床跟前。
  尝过了阿忠给我的这个“下马威”,我赶紧知趣地躲进了另一个房间。
  显然,春妞对阿忠刚才的不友好是不满的。我依稀听到了她对阿忠的责怪声。但在一阵窃窃私语之后,春妞“咯咯”的欢笑声里传递出了愉悦。
  春妞说得不错,阿忠果然是只馋猫。
  不一会,我就听到了木床摇曳的声响。那声响和愉悦的呻吟声以及急迫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扣人心弦的旋律。
  我无法理解春妞在我面前演绎这猴急一幕的真实用意。是故作癫狂?还是干柴遇烈火,旧情难却?
  总之,在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房事之后,时隔五年,春妞又和她的初恋情人阿忠和好如初了——尽管阿忠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叫娜娜的所谓正牌女友,而且,她此时就在与我们仅隔两条街的一栋出租屋里。
  在弄清了我和春妞的真实关系之后,阿忠对我的态度突然有了180度的大转弯。
  “旺达兄,我是个粗人,之前多有冒犯,望兄长多多包涵。”阿忠亲热地拍着我的肩膀向我示好。他除了为自己当初对我的不友善极力解释之外,还盛情的邀我去他的住处去玩。
  “听春妞说蒲小幺是你老乡呀?他就住在我那里呢!”阿忠突然蹦出了一句我最想听的话。
  “他一个人吗?”我急迫地问。我的心提到了嗓子尖上。我多么渴望他回答“不”,却又担心自己承受不了这样一个结果带来的冲击。
  “不!”阿忠睁圆了双眼,我感觉得出他的异样。
  “还有他‘马子’阿英。”阿忠显然不知道我和水英以及蒲小幺之间的纠葛,说到这里他的兴致显然更高:“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他马子?那真算得上国色天香!算他蒲小幺这小子前辈子积了好运。”
  说完之后阿忠还在一个劲添着舌头。看得出他对水英美貌的惊讶和垂涎。
  水英真的跟蒲小幺在一起???
  我无比震惊。
  (第五章完。下一章更精彩:六、寄身“鸭窝”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7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蒲建知 于 2017-11-27 11:27 编辑

    六、寄身“鸭窝”

1、擦肩而过

从鹏程旅店接走水英的人果然是蒲小幺。
  就在此时,在与我们仅隔两条街的一栋出租屋里,水英几乎处于与我相同的境况。与水英同居一室的人是蒲小幺。不同的是,水英和蒲小幺是以恋人关系同居。
  这是我一万个意想不到的。
  我更意想不到的是,在水英赌气从我家搬回学校住的当晚,她就成了蒲小幺的女人。
  在水英后脚迈进校门的同时,蒲小幺的前脚也跟了进去。
  在淡淡的星光下,水英回头见是死皮赖脸的蒲小幺,顿时惊恐万分。还未容水英有丝毫反应,一不做二不休的蒲小幺已经扑上前来用手捂住了水英的嘴。
  这一次,蒲小幺下了蛮力,任水英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在那间潮湿的教室里,在一条边角光滑的长木凳上,蒲小幺撕扯掉了水英身上的所有衣物,不顾她的苦苦哀求,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水英痛苦的呻吟声中,粗暴地夺走了她保守了21年的处女之身。
  当一切结束之后,水英捂着脸跑回了房间,用被子蒙着头伤心地哭泣了许久许久。
  除了痛苦自责,她并没有像蒲小幺预想中的那样大哭大闹。
  那晚,蒲小幺留宿在了水英的宿舍里。
  也许是蒲小幺的甜言蜜语安抚了水英的心,也许是女人骨子里那份逆来顺受的思想在作梗,失身之后的水英选择了忍受和沉默。但这毕竟不是她原本想要的结果。在苦闷和彷徨之余,她选择了逃避。
  水英南下深圳之后的第三天,闻讯之后的蒲小幺也在第一时间赶往了深圳。如果说蒲小幺最初调戏水英时是抱有一种玩弄的心态,那么在完全占有水英身体之后,特别是他惊喜地发现水英竟然还是处女之后,他对水英的态度有了180度的转弯——他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守身如玉的美丽女孩。经历女人无数,蒲小幺懂得辨别哪种女孩值得自己珍惜。
  每个人都是多面性的,即使坏到蒲小幺这个份上的人,他的本性里也有对真情的渴望和追求。显然,水英就是一个足以令蒲小幺动情的女孩。
  蒲小幺毕竟在部队闯练过几年。同样是南下深圳找寻水英,可他并不像我那么盲目。来到深圳之后,他先想办法联系到了在深圳做事的战友阿忠,在最短的时间内安顿了下来。然后在朋友的建议下,每天上午轮流去各个人才市场门口守候。
  也许是上天故意偏袒他。在我来到深圳的头一天,蒲小幺如愿以偿地在街头遇见了水英。于是就有了阿桂和肖英所描述的“阿英被一个帅气男孩带走”的那一幕。
  我们无法明白水英对蒲小幺的这份感情到底有多深,也不能确定那样的一份情感算不算爱,可有一点是肯定的,阿桂和肖英并没有夸大其词,在鹏程旅店,已经临近“弹尽粮绝”境况的肖英的确是心情愉悦地跟着蒲小幺走的。
  
  蒲小幺把水英接到了他的战友阿忠位于碧岭的住处——与春妞仅隔两条街的一栋出租屋里。
  那是一套三房一厅的房间,屋里住着六个人,除了阿忠和蒲小幺,还有阿忠的同乡人阿华、阿飞、古仔以及阿忠的女友娜娜。
  阿忠他们对水英都很客气,安慰水英说,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休息几天后再安心去找工作,事已至此水英也只好这样了。
  住了几天,水英心中就有了疑问:阿忠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工作呢?他们几乎整天都待在出租屋里,通常每天清晨五六点就听到有人起床的响动,等水英七点钟起床时他们又都待在屋里。更觉得奇怪的是,往往他们的BB机一响,跑下楼去回了电话之后,要么是一个人,要么两个或三个一起一番梳理打扮后就匆匆出门了,往往要过几个钟甚至一整晚才见他们无精打采地拖着疲惫得身子回来。阿忠的女友也通常是白天睡觉晚上外出。
  水英问过蒲小幺,问阿忠他们究竟做的什么工作。每次蒲小幺都诡异地一笑,说:“你管这些干嘛?反正好赚钱的事他们才做。”顿了顿,蒲小幺说:“阿英,要不我们也跟着他们干算了。”
  蒲小幺是故意开玩笑的。他当然不愿让水英也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水英也能从蒲小幺的神情判断得出他是在信口开河。
  “你要想干你就跟着他们干吧,我可还得去找工作。”水英回答说。水英不是痴呆人,她其实早就从阿忠他们鬼鬼祟祟的种种迹象猜测出他们在从事着不光彩的行当。
  倒是阿忠总会在水英面前有意无意透露他们的工作,说是他们在酒店陪别人喝酒。水英不太相信,阿忠那点酒量水英跟随蒲小幺来到他们租房的第一天就见识过了,他哪是陪酒的料!再说在他们这里住了十来天,水英从来就没有见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醉过酒。有几次他们回来时确实有点酒气,但不管怎么判断,他们都不像是专职陪别人喝酒的人。
  阿忠显然是想拉蒲小幺和水英下水。他不止一次夸赞他俩的条件得天独厚。阿忠的女友娜娜也总会不择时机地向水英输灌一些女人该如何利用自己的天资换取安逸生活的思想和理论。
  水英不为所动。她一心想找机会谋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马上就要见到自己这些天一直朝思暮想的水英了,我的心既雀跃又忐忑。
  雀跃的是虽然自己费劲周折但终于可以见到水英了。忐忑的是水英如今竟然和自己的死敌蒲小幺走到了一起,当自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场景将会是何等的尴尬?
  我跟随阿忠来到了他们与春妞住处仅两街之隔的出租屋。
  “幺哥,幺哥,我给你带个了个老乡回来。”一进屋,阿忠就朝着蒲小幺和水英住的那间房大声喊。
  “他们刚刚走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坐在客厅看电视的长发男孩。
  “他们去那里了?”我和阿忠几乎同时发问。
  “听说去了宝安。具体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随着房门“吱”的一声,一个穿着睡衣的艳丽女孩倚着门框插话说。
  怎么就这么不巧?我呆愣在门口。感觉到一种整个心胸都被掏空般的无措。
  直到阿忠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头逐一向我介绍屋里的人,我才慢慢缓过神来。
  那个长发男孩叫古仔。另外两个刚才睡床上起来的帅哥一个叫阿华,另一个叫阿飞,他们都是阿忠的同乡。自然,那个大波靓女就是阿忠的女友娜娜。
  一听娜娜和古仔说水英他们大概才刚走半个多钟。我顿然来了精神。我缠着要阿忠陪我去附近公交站找他们。阿忠拗不过我,只得带着我匆匆赶往公交站。但哪里还有水英他们的踪影。
  阿忠看出了我的失意。就安慰我说:“幺哥他们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没等我回来就匆匆而别的。我们还是回去问问古仔他们具体情况再说吧!”
  我只得跟着阿忠回到了他的租房。
  水英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突然说要过宝安的。蒲小幺劝水英说,等阿忠回来再去吧。我们在别人这里住了这么久,要走也得跟别人打声招呼后再走。水英说那你在这里等他好了,我得现在就赶过去!蒲小幺当然不放心让水英一个人去,又不敢极力阻拦她,只得在跟娜娜她们招呼一声之后就陪着水英匆匆离开了。古仔说,蒲小幺临出门时悄悄跟他说,要他转告阿忠,等他陪水英把事情办妥了就马上回坪山来。
  娜娜说,从水英的神情看,估计是什么人帮她联系到了工作,所以才这么急急忙忙赶过去。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知道呆呆傻傻地愣坐在那里。
  为何命运总是这般阴差阳错,又一次让我与水英擦肩而过?
  除了惋叹,我别无他法。
  
  阿忠劝我暂时在他这里住下来。
  阿忠说:“蒲小幺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迟早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来找我们玩的。”
  “你在这里比去其它地方住都要方便些。”阿忠最后这句话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出其中的意味。他分明是在暗示我不要再去跟他的老相好春妞纠缠在一起,那会带给他不方便。
  我是个知趣的人。
  我说,好吧,既然你们不嫌弃,那我就在这里住几天吧,等我老乡蒲小幺过来后,我再另做打算。
  蒲小幺和水英都是刚出来,都还没有买BB机。因此只能他们主动联系阿忠。在他们过宝安的第二天,蒲小幺就给阿忠打来了电话,说水英在那边联系到了一份好工作,他自己也在水英的朋友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个面试机会。他说,他希望能跟水英在同一家公司上班,那样他心里才踏实。
  阿忠说,他跟蒲小幺提起了我。听说我在阿忠这里,蒲小幺很高兴,除了要阿忠代他和水英向我问好,还嘱咐阿忠要照顾好我。
  “幺哥还说,等工作落实好了他就和水英抽空过来看望你。”阿忠难辨真假的话增添了我无限的期盼。
  就这样,我厚着脸皮住在阿忠那里。好在阿忠他们都没说过我半句嫌话,除了供我吃住,还偶尔给我几十块钱零花,只是我自己觉得这样日子过得太窝囊。
  跟水英当初不一样,有了在盘古石与土匪、赖皮他们相处的那段经历,我一进门就对阿忠他们的工作有了大致的了解。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除了干土匪他们的行当——偷抢以及利用女人赚钱之外,还多了个我意想不到的身份——“鸭子”。
  那天阿忠下去回复了一个电话上来,就对着阿飞和阿华他们的耳朵嘀咕了好一会。当时我坐在客厅看电视,我眼角的余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遇到了一点难题。
  正当我感到有点疑惑的时候,阿忠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旺达兄,今天我们有个朋友聚会,不知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干嘛要邀我一起去呢?”我问。
  “为了不让参加的人落单,朋友临时要我们多叫一个人一起去。”阿忠解释说。
  我半信半疑。
  见我有些许犹豫,阿忠显得有些焦急:“旺达兄,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读书人,我们不会为难你让你跟着我们去干坏事的。这次真的只是一场普通朋友聚会。你真的要帮帮我们才行!到时不会让你喝太多酒的。”
  喝酒?说到喝酒,这可是我的强项。我将信将疑。
  想想自己也总不能整天待在别人这里白吃白住,既然只是一场普通聚会,那我只好帮他们这个忙了。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迈向危险的边缘。(下一节:赴“鸭宴”)

发表于 2017-11-27 13:59 | 显示全部楼层
蒲老师好文采,故事连绵不断,思绪滔滔不绝!
发表于 2017-11-27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尽管我和蒲老歪的貌合神离早就是整个斜坡村公开的秘密,但我还是被他的突然发难弄了个措手不及。……
有些事、有些人真是不可理喻!
发表于 2017-11-27 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梦就有理想。
发表于 2017-11-27 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梦就有远方,有梦就能飞翔。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8 06: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蒲建知 于 2017-11-28 06:53 编辑

        2、赴“鸭宴”        

        阿忠要我换上了他的白衬衫和那套浅蓝色西服。我换衣时,阿忠几个人一直围着我端详,并一个劲夸我风流倜傥。
  俗话说“七分人才三分打扮”。这话也同样适用于男人。我朝镜子前一站,果然还真有几分帅气,与他们几个奶油小生相比,26岁的我更多了一份成熟、稳健和洒脱。
  当我跟着阿忠他们急急赶到那家酒店位于四楼的客房时,房间里已经坐着五个等候着的客人。只不过令我奇怪的对方是全是四十岁左右的女客人。阿忠他们与这几位女客人显得很熟,彼此老远就热情地招呼着。见到我,她们先是一愣,尔后便都齐刷刷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阿忠赶紧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旺达,刚从老家出来的。在家里做过老师,还当过村长呢。阿忠的介绍马上产生了效应,五个风韵犹存的女人顿时两眼放光地盯着我看。尔后便是相互的频频点头和窃窃私语。
  她们夸张的神情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接着,阿忠把我引到一个穿着黄色外套的丰腴女人面前,介绍说,这是红姐,你今晚要陪红姐玩开心哦。我机械地应承说好的好的。
  我忐忑不安地挨着那个叫红姐的女人坐了下来。丰腴女人优雅地微笑着朝我点头示好。这是一个有着圆润面孔的漂亮女人,飞扬的眉宇间透着几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尽管还不是大热天,但她的衣服已经少得不能再少——一件低胸的钱红色短裙把她丰腴的身子包裹得凹凸有致,特别是那一对半裸的诱人双峰呼之欲出,似乎是在傲然地向人示威。
  我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这个叫红姐的撩人乳沟里转移开来。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我的心怦怦直跳。
  “红姐,很高兴认识你!”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开始无话找话。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红姐脸上全是笑靥,目光里挤满了温和。
  “你老家哪里?”她关切地问。
  “湖南。”我小声地回答。
  “出来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
  “跟他们是老乡吗?”红姐指了指阿忠。
  “不是。”
  “那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我不知如何应答。难道能跟她说自己是通过春妞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而认识阿忠他们的吗?稍稍犹豫了一下,只得答非所问地说:“才认识几天。”
  红姐觉察出了我的踌躇。在撅着嘴抛给我一个媚眼的同时赶紧转换了话题:“你真的做过村长呀?”
  我点点头。
  “还做过老师?”
  “嗯。”我不还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尽管虑及自己目前的处境难免有几分自卑,但难得有人问起我这些引以为傲的经历,心里不由自主地渐渐涌起一股暖意。
  “我也是读师范专业的。只不过毕业之后我就进了行政部门,没教过书。”红姐的话一下子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
  怪不得红姐的举止那么优雅。原来端庄的她果然是一个有文化有素养的女人。
  我原有的那丝戒备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了。
  当红姐端起酒杯说能不能陪她喝一杯时,我毫不犹豫地举杯一饮而尽。
  我的洒脱博得了红姐的好感。
  她痛快地跟我碰了几杯。借着几分酒气,我似乎找回了原本那个口若悬河的自己。我开始侃侃而谈,甚至连自己喜欢写诗那点臭事也成了炫耀的“资本”。当然,我在自吹自擂的同时,也不忘偶尔说一些投合她心意的话哄她开心。
  “我最喜欢你这种既帅气又嘴甜的文化人。”红姐眯着双眼依偎着我说。
  四目相对,我从她意乱迷离的眼神里读到一种摄人的欲念。
  我突然感到了惶恐和不安。
  
  “我们要不也到包厢里去坐坐吧!”红姐拽着我的胳膊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用含情脉脉的双眸盯着我。说这话时,她把柔软的小手贴在我的脖颈处。我感觉到一股暖流触及了敏感的神经。
  我本能地回头四顾,除了从身后的包厢里不时传来打情骂俏声以及混杂的喘息、呻吟声,哪里还有阿忠他们几对男女的踪影!
  “我…我…们就在这里聊吧!”我涨红着脸,竟然一下子结巴了起来。我明白一对孤男寡女进包厢里去意味着什么。
  “你不是说过要陪我玩开心吗?”红姐似乎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堆着怪怪的笑。
  说这话时她顺势贴着我坐了下来。我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身子。为了避免尴尬,我赶紧举起酒杯,说,那我再陪你喝一杯吧。
  见我如此紧张,红姐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的样子真逗!”红姐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令我无处躲闪。
  我脸红到了脖子根。
  也许是我的腼腆和羞涩激发了她的情趣,红姐似乎一下子亢奋起来,她突然抓住我的双手,用灼热的目光巡视着我的双眼,好像想要把我整个人看穿了似的。
  “除了陪我喝酒,难道你就不想陪我玩点别点?”红姐说这活时朝阿忠他们包厢方向努了努嘴。她的意思我再明白不过。
  我想跟她解释点什么。比如,向她解释说阿忠只是叫我来陪她们喝酒的,我和阿忠他们不是同类人等等……但又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红姐显然看透了我的心思。她泛红的脸上写着坏坏的笑。
  就在这当儿,她水蛇一样的双手突然勾住了我的脖子。她的嘴唇贴住了我的脸颊。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欲挣扎,却又使不出力气。
  “你是不是怕我吃了你呀?”红姐在我耳根吹着热气。
  我羞愧难当,恨不得有个地洞钻。只得语无伦次地说,没有,没有。
  “那就好。”红姐松开了绕在我脖颈上的双手,顺势把我往她身上拽。
  “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得陪我玩痛快。”红姐的口吻变得不容置疑。
  说这话时,红姐一直诡异地笑着。那神情就像一个猎人在审视自己猎物时那般得意。
  “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我就是要占有你!”红姐一下子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我没有料到优雅面容的红姐竟然会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
  我的双脚像是被502胶水粘住了一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红姐显然把我的沉默当作了默许。她猛地抓过我的手,直往她深深的沟壑里塞。我试图挣脱,却无能为力。
  情欲附身的女人是可怕的。红姐在顺势对面拦腰抱住我的同时,嘴也不停地往我脸上啃。
  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
  正当我犹豫是不是该大声喊叫时,红姐已把我推倒在沙发上。她就像一只发疯的母狗,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丰满性感的身子重重往我身上压。
  “不行……”我本能地拒绝着。只是,与面前这个性感尤物的狂野相比,我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随着她的双手不停地在我身上游离,我的脑子越发混沌。我条件反应般地闭上了眼睛。
  红姐一刻也没有消停。一种酥软的感觉弥漫了我的全身。朦胧中,我感觉自己似乎睡到了水英身边,在水英的引导下,我努力伸开五指……
  “用力些!再用力些!”我的耳边响起了哀求声。
  我猛然一惊。睁开眼,是裸着上身的红姐跨坐在我身上唤叫。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也就在这瞬间,理智清醒地告诉我,必须果断地阻止这一切。
  我用力推开红姐的身子,挣扎着站起来。
  我涨红着脸对她说:“对不起,我…我不能陪你干这种事。”
  
  “哈…哈…哈!阿红,你今天撞上好运了!”一阵放荡的笑音从身后传来。是那几个衣衫不整的半老徐娘在跟阿忠他们快活了之后围上来凑热闹。
  我羞愧难当。
  我知道这是个不宜久留的地方。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主意一定,在低头说了声“对不起”之后,抓起自己的外套就急急往房门口奔去。
  “小哥,既来之则安之。你忍心这样丢下我们红姐就走呀?”其中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用身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旺达,就算给我个面子吧,就陪红姐她们玩个开心吧!”阿忠不知什么时候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我坚决地摇着头。
  也许是我的倔强激发了这些女人的兴趣。她们不约而同地朝我围了上来。
  “小哥,不陪我们姐妹玩开心,你今天走不了。”一个女人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腰。另外两个女人及时上前来架住了我的胳膊。剩下那个下巴有个黑痣的半老徐娘轻佻地用手指托着我的下巴,那充满肉欲的眼神像利剑一般让人颤栗。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了。我的心冰凉到了极点。
  面前的黑痣女人开始用手解我的衣扣。其余的几个女人也没有闲着,那滚烫的小手也不择时机地在我身体上挲。
  我全身都在颤栗。每一寸肌肤都似乎有蚂蚁在撕咬。
  我极力挣扎,但哪是四个女人的对手。
  
  “你们这些畜生!”就在她们将要褪去我内衣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我咆哮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在我身上摩挲的几只手也及时停了下来。反应最大的莫过于一直坐在沙发上冷笑着观看这一幕的红姐。
  “放开他。”是红姐的声音。她缓缓地站立起来,以不紧不慢的语调冲着那几个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的女人说。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脸上全是疑惑。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她们很不情愿地把手从我身上移开。谁也弄不明白一向喜欢玩刺激的红姐是想到了更刺激的花招,还是今天吃错了什么药突然良心发现要放过手中的“猎物”?
  红姐朝几个女人摊摊手。显然,她是在示意她们放过我。
  “红姐,你莫不是喜欢上了这倔小子想吃独食吧?”黑痣女人显得很不甘心。
  “我是有点喜欢上他了。”红姐一点也不遮掩。
  “他跟我们不是同路人,我们不能强迫他。”顿了顿,红姐跟着解释。
  “红姐,你难道就这样便宜了这小子?”黑痣女人惊愕的神情有些夸张。
  “他是个好人。我们不能害了他”红姐斩钉截铁地说。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也许,她们都认为红姐今天太不可思议。
  红姐没有去留意另外几个女人脸上的诧异。而是径直走向我。
  “我比你想象的要坏。”红姐把我搭在我的肩上:“你是我唯一放过的男人。”她的目光依然火辣。
  我的心七上八下,猜不透她葫芦里到底卖的哪种药。
  “你走吧,不然等我改变了主意你就走不了啦。”说这话时,红姐还不忘用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地摩挲着。那神态就像女王在傲视她待宰的羊羔。
  “你以后不要再和他们搅混在一起,你应该去寻找属于你的生活。”红姐最后给了我一个拥抱,并顺势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迎着她灼热的目光,我感觉热泪开始在自己眼里打滚。是激动还是委屈?我说不清。
  我点点头。深深地朝她人鞠了一躬。直到走出房门时,我还深深地回头看了红姐一眼。
  我没有理由不感激她。
  “等一等。”我刚走到楼梯口,红姐追了出来。难道她反悔了?我猛然一惊。
  “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打电话给我。”红姐把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塞到我手里。
  我这才松了口气。



发表于 2017-11-28 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原创,期待后续。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8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求助红姐

1、又见肖英

       阿忠他们是铁青着脸回到租房的。阿忠一进屋就冲着我一顿抢白:“旺达,你知道你今天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的行为对我们有多大影响吗?你是在砸我们几个的饭碗啊!”
  我无言以对,更不敢迎视阿忠他们的目光,只知道沮丧地埋着头,独自坐在租房角落里发呆。
  红姐说得没错,我不能再和他们搅混在一起了。我应该去寻找属于我的生活。
  也许是看在我是蒲小幺老乡的面上,阿忠除了抱怨我书呆子气太重,没有再继续责备我什么。
  等到送我离开时,阿忠的怨气已经全消了。
  “要不,你就回春妞那里住段时间吧!”我从阿忠的话语里体会到了友善和关心。经历了今天这事,阿忠或许看出了我是个怎样的男人。即便再让我和她的旧情人独处,他也知道不会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情,因此也就没有任何醋意。
  我当然不愿再去麻烦春妞或黄莉了。
  我离开了碧岭。我是徒步离开碧岭的。
  我足足花了三个小时才步行到坪山。我从路边小店墙上的挂钟得知那时已是傍晚九点多了。
  去哪里过夜呢?我到底想要追寻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幸福?我还要去找寻水英么?为何总会不自觉地想起肖英?她为何要不辞而别?她在哪里?我的下一个人生驿站在哪里?为何老天爷总跟我过不去?难道这个偌大的城市真的就容不下我这个落寞人么?站在灯红酒路的街头,我百感交集,惆怅油然而生。
  还是先到投影场应付一夜再作打算好了。我提醒自己。我原本打算去找之前与肖英常去的那家投影场,后来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横岭塘那座留下了我温馨记忆的坟屋。
  借着淡淡的月光,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坟场不大,却显得十分阴森。就在走到离那座坟墓仅五六步远的地方时,我隐约听到了“窸窣”的声响。那声音居然来自我的目的地——那座高大坟屋的方向。我本能地收住了脚步。屏息一听,却寂静无声。正当我无比纳闷之时,突然从那座坟屋里伸出了半个头。但那头影转瞬即逝,一下子就缩了回去。我不算一个胆小之人,也素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可还是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幕给吓出了冷汗。但这份惊骇仅仅维持了数秒,我马上就镇定了下来。
  “什么人?”我提着嗓子问。
  没有回声。
  强烈的好奇心代替了恐慌。我立即掏出打火机,蹑手蹑脚地往前挪步。在前脚跨进坟屋的同时,我打亮了火机。
  微弱的灯火下,是一个蜷曲的女人。那浑身战栗的身影是那么熟悉。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肖英吗?
  “肖英!”我悲喜交加,扑了上去:“我是旺达。”
  那女人慢慢地移开遮挡住眼睛的双手,露出惊魂未定的面孔。果然是肖英。
  “旺达,真的是你?我不会做梦吧!”肖英喜极而泣。
  “是我,你怎会在这里?”我怜爱地把她拥入怀里。
  我们久久地相拥在一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重复了自己的疑问。
  “还不是来找你吗?”肖英幽幽地说。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肖英惊喜的话语里更多的是悠长的惆怅。
  “还不是你不想见我么?”我说。
  “谁说我不想见你呀?这些天人家天天都在想你呢!要不,我还回这里来干嘛?”肖英急迫地辩解。
  “那你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呢?”我有些不解地问。
  “我哪是不辞而别呀!”说到这里,肖英多了些叹息声。我明显地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我不知道怎样抚慰她,只知道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好半天,肖英才平静了下来。
  随后,她感伤地向我讲起了她当初惊魂的经历。
  
  一个月前那个美妙的夜晚,与肖英在这里销魂过后,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娶了两个漂亮新娘:一个是水英,另一个是肖英。但等我一觉醒来,却不见了肖英。
  其实肖英并非不辞而别。
  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肖英就醒过来了。见我还睡得香,就不忍心叫醒我。
  其实这一整晚肖英都没怎么睡。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肖英根本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她不知道这样的一段激情算不算两情相悦。她不知道上天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交给我这样的一个男人。
  肖英肯定自己是爱上面前这个男人了。是爱上他的潇洒和帅气?还是爱上他的才情和执着?肖英说不清。
  尽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在几年前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那个本应该称她为姐姐的男孩——阿桂,这难免给肖英留下了遗憾,但这不能成为阻碍肖英憧憬美好爱情的理由。肖英把与我之间的一切理解成缘分,尽管她知晓我的心直到当时都还属于水英而不属于她。肖英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当我俩有了肉体的交融,她就从心底发誓要好好珍惜这份情缘。
  虑及这些,肖英便萌生了庆祝这份情缘的心念。自然而然,用身上仅剩下的几元钱趁早去买份早餐回来与自己饱受饥饿折磨的心爱之人一起分享,成了肖英当时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庆祝方式。
  从坟场穿过一座变电站就到了横岭塘的街面。那时还是四月底,晨风吹拂之下有几丝凉意。也许因为太早,街面的那些早餐店都还没有开门。肖英看看手表,还六点不到。看到旁边有个小公园,肖英就走了进去,然后在最靠近路口的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靓女,能不能给个早餐钱?”肖英屁股还没坐热,不知何时围上来了两个蓬头垢面的青年男子。
  “我…我…没钱……”肖英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口袋里仅剩的那几元散钱。她明白遇到了抢劫。
  “没钱?你骗谁?你这样的靓妞会没有钱?”其中一个扁桃体脸型的矮个子男人一把抓住肖英捏钱的右手。
  在搜遍了肖英全身之后,他显然失望了。
  在和旁边那个面黄肌瘦的男孩简短对视了几眼之后,矮个子男人松开了肖英的手。
  “对不起,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他从肖英的手里仅有的四元钱中间抽走了一张两元面额的人民币,然后抱拳对着肖英做了一个致歉的动作。
  直到这两人走出了好远,肖英还惊愕地呆愣在那里未能回过神来。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劫匪!
  肖英感到一阵心酸,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为被抢走的两元钱而惋惜,也为这两个可怜的劫匪担忧。
  讲到这里,我明显感觉到了肖英的激动。我用力搂紧了她,算是对她的抚慰。
  “那之后呢?”我忍不住问。我迫切地想知道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显然,肖英并不愿意把当时发生的情况完完全全告诉我。
  我只能从她断断续续的讲叙里了解了大概。
  肖英捏着仅剩下的两元钱,沿整个街道转了一圈,都没有买到她想要买的早餐——我最喜欢吃的肠粉。不是没有肠粉卖,而是她手里的钱不够。犹豫了半天,她才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了下来。正当她准备付钱买几个肉包子回去时,街头的人们突然一下子骚乱了起来。伴随着“往哪里跑?都给我站住!”之类的吆喝声,惊恐的人们在街头四处乱窜……等肖英反应过来,已经被当作“三无人员”连同一群来不及逃散的男女一起赶上了治安队的警车。
  肖英没有详细告诉我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在治安队的警车里,惊魂未定的她在被抓的“三无人员”中发现了那两个抢走了她两元钱的劫匪。而且,肖英后来还是在那两个“劫匪”的帮助下才从派出所里脱身出来的。
  等肖英重获自由身已经是她离开坟场之后的第三天也即我遇见燕子的那天下午了。
  肖英第一时间赶回坟场来找我。但哪里还有我的踪影呢?
  
  听到这里,我也连连叹息。哀叹老天的不公,哀叹命运的捉弄。
  “那这二十多天你去了哪里?”我焦急地问。我很是替肖英担心。
  “我进了工厂呀!”肖英答。
  我半信半疑。
  
  肖英说她回到坟场没见到我,难免有些许惆怅和无助。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随便进了附近一家玩具厂做普工。
  由于长相出众,进厂没几天,她就被提拔做了车间文员。
  再后来,她的美貌被那个操一口娘娘腔的善于吹嘘拍马的副经理给发现了。娘娘腔副经理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好色的台湾籍生产副总。于是,在进厂之后的第十五天,肖英晋升为生管部文员。当然,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晋升为生管部文员后,娘娘腔副经理以说客的身份三天两头找肖英做思想工作,怂恿她主动勾引副总。
  肖英当然不是他想象那种人,故而不为所动。
  娘娘腔副经理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以种种威胁欲逼肖英就范。肖英自然不愿屈服,总是采取有理有节的方式巧妙应对。
  娘娘腔副经理是在好色的台湾籍生产副总面前夸过海口的,许诺在十天内想办法帮他把美貌的肖英给弄到手。(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9 14:02 | 显示全部楼层
2、求助红姐

       那天晚上加班,生管部经理把一份文件交给肖英,要肖英及时找主管生产的那个好色副总去签字。分发和传送各类文件,这是肖英这个生管部文员的例行工作。由于娘娘腔副经理每天都在肖英面前提及那台湾籍瘦老头,肖英自然对那位好色副总多了份戒心,因此每次单独进他的办公室都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提心吊胆。好在台湾籍瘦老头除了眼神有几分色迷之外,从未表现出任何轻佻之举。
  肖英敲门后径直走向斜躺在太师椅上的瘦老头。见是肖英,台湾老头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刷”的一下就迅速坐直了身子,那双贼眼不停地在肖英突起的胸部打转。
  肖英一边强装欢颜微笑着跟台湾瘦老头打招呼,一边硬着头皮靠向前把文件夹摊放在他面前说:“副总,这份文件麻烦你签下字。”
  “什么文件?”台湾籍瘦老头明知故问。
  肖英正欲作答,感觉自己那双还未收回的手已经被瘦老头按在了桌面上。肖英条件反射般把手往回收缩,却被瘦老头顺势用力一带,整个人顿时跌坐在了瘦老头的大腿上。也正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全灭了,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跟了我,你会得到好处的。”瘦老头喘着粗气,那张臭嘴在黑暗中胡乱地朝肖英脸上啃。
  “啪,啪!”不知从哪里突然来的勇气,肖英在挣扎着站起来的同时,扬手就对瘦老头两巴掌。
  “你反了?竟然敢打老子!来人!”随着瘦老头的咆哮声,电灯“唰”的一下就亮了。紧接着是惊恐万分的娘娘腔副经理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
  
  显然,娘娘腔副经理早有所准备,他径直朝肖英扑了过来,一边骂着粗话,一边把肖英往沙发上推。
  瘦老头自然明白娘娘腔的意思,趁机把肖英压在了身下。双手开始肆无忌惮地撕扯肖英的胸衣。
  “你们这些流氓!”肖英竭斯底里地怒吼着,挣扎着。
  就在瘦老头伸手去解肖英裤带的那一刻,肖英抓起手边的电视遥控器使劲朝瘦老头下体一戳,顿时,随着“哎哟”一声唤叫,瘦老头捂着下体滚落在了地板上……
  这事的结局不言而喻:肖英没有好果子吃——当晚就被保安粗暴地赶出了厂门。
  无处可去的肖英首先想到了这片留下了我们浪漫温情的坟场,于是,这才有了我和她的再次邂逅。
  
  我一直没有插话,只是心怀忐忑地倾听着肖英的诉说。
  我的心情是复杂的,一则为未能及时出现在肖英身边保护她而愧疚,二则为能再次与之重逢而欣喜。
  这一个来月,发生了太多遂不及防的事情。
  我失去了水英,却得到了肖英。
  我是个信缘的人。因此,我把这一切都理解成老天爷的安排。
  我低下头,深深拥吻怀里的女人。这是此时我能想到的给予肖英慰安的最好方式。
  肖英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她双眼微闭,硕大的泪滴从眼角淌出。她的双手紧紧拽住我的臂膀,和着我的喘息声,越抓越紧。
  在纵情的碰撞里,我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酸楚,忘记了伤痛,忘记几乎所有一切。在情感和肉体的完全交融里,我们都成了这世界上最愉悦的人。
  至少那一刻,我们竭斯底里,忘乎所以。
  我们谁也没有料想到,新的麻烦正在一点点向我们逼近。
  
  湿热是南方春天的最大气候特点。
  一阵亲热之后,我全身的衣服都湿了个透,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身子也愈加疲软。
  “旺达,你以后还会丢下我不管吗?”肖英斜躺在我怀里,柔嫩的手指不停地在我汗啧啧的胸脯上摩挲。
  “当然不会。”我强打着精神回答。
  我试图搂紧肖英,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只是本能地扭了扭身子。
  “还在想你的水英吧?”肖英的手在我的脸颊上摸索着什么,似乎是想从我的面部表情寻找她想要的答案。
  我原本好几天没有想过水英了。经肖英这么一提,我的脑海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水英丰腴而靓丽的身影。
  水英?水英现在哪里呢?她过得怎样?蒲小幺对她还好吗?我不由自主地想。
  女人是最敏感的动物。肖英定然从我的沉默中感觉到了些什么。
  “你还是放不下你的水英。”肖英叹息着说。话语里全是醋意。
  肖英的叹息把我从对水英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本想把水英跟蒲小幺之间的事说给肖英听,以便消除她的顾虑,但话还没出口就咽了回去。一则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得清楚的,我怕越解释肖英越糊涂;二则我实在太困。不一会,我就倚着石墙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迷迷糊糊中被肖英推醒。
  “看你们往哪里跑?”一阵吆喝声响彻夜空。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旺达,我怕。”肖英蜷缩在我怀里。我感觉得到她的恐慌。
  “站住!”随着一阵阵由远而近的吆喝声。我的心也突突直跳。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击我的全身。我不知所措,只知道紧紧抱住怀里的肖英。
  随着几个人影从坟前一晃而过,几束强烈的手电光照射在了我和肖英的脸上。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几个穿着治安服装的人堵在了坟屋前。
  紧接着,在“抓到了,抓到了”的呼喊声中,两个衣冠不整的男青年被反拷着双手推了过来。
  看到从坟屋里狼狈走出的我们,那两个被抓的男青年本能地同时“啊”了一声。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肖英也惊愕地发觉面前被抓的竟然是二十多天前在附近公园打劫她的那两个人。
  “你们认识?”治安队员从肖英几人的异常神情看出了点什么。
  “看来他们是一伙的,都给我带走。”其中一个头头模样的治安队员发了话。不容我们申辩,几个治安队员上前来架住了我的胳膊,推搡着把我们赶出了坟地,然后塞进了停靠在路边的闷罐车里。
  
  密不透风的窄窄车厢竟然挤着四五十个人。显然,我们都是被当作“三无人员”给抓住的。
  随着刺耳的警笛声,闷罐车一路狂奔,不一会就把我们带到了一家派出所里。
  逐个登记了姓名之类的相关资料之后,所有人都被暂时关押在了一间大房子里。有人给我们传话:赶快联系熟人来赎人,24小时内没有人来赎的,直接送到临近的市拘留所关押三个月。
  这不是骇人听闻。我在盘石村时听国弟他们说过,有几个晃县老乡就曾被当作“三无人员”在某拘留所关押了三个月。
  屋里的人们面面相觑,有的沉默,有的叹息,甚至还有几个女孩在轻轻抽泣,总之,一张张惶恐的脸上都写满了沮丧和无奈。
  不过,也有例外,那两个同我们一起在坟场里被抓的男子就没有哪怕丝毫紧张。一直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摸样。
  看到他们老是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肖英,我醋意横生,很是不快。
  “兄弟呀,没见过女人呀?”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蹦出了一句不温不火的话。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来。那两个男子意识到我这话是冲着他们说的,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特别是那个扁桃体脸型的矮个子男人似乎有了几分怒气,眼睛直冒金光。
  “你在说谁?你想怎么样?”他一脸的神圣不可侵犯。
  “别误会!大家都是朋友。”见情况不妙,肖英慌忙拦在中间。
  接着,肖英附在我耳边跟我解释了起来,告诉我上次她被当作“三无人员”抓走后,就是在这两黑小子的帮助下才得以从派出所里脱身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还真是肖英的恩人呢!
  释怀后的我知道自己真的误会了这两个黑小子。为了打破尴尬,我友善地冲他们笑了笑,也算是对他们表达一点歉意。
  可这两个黑小子却没有那么大度。特别是那个扁桃体脸型的矮个子男人一直圆睁着眼瞪我,脸上全是愠色和敌意。
  等听完了肖英对我的介绍,他们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不屑。
  “你怎么去找了这样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朋友!”扁桃体脸型的矮个子男人完全把我视为不存在,当着我的面对肖英说出这样损人的话。
  “你说谁不中用?”这回轮到我生气了。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损伤。我责问扁桃体。
  “不说你说谁?”扁桃体的瘦小个子同伴站出来帮腔,那口吻是对我男人尊严的严重挑衅。
  “你再说一遍?”我完全被激怒了,冲着那瘦小子嚷。
  “有好看的啰!”开始有唯恐天下不大乱的人在背后故意起哄。
  顿时,屋里的人一下子齐刷刷地围了上来。
  
  正在我起身准备冲上前去教训教训这两黑小子时,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穿治安服装的人员挥着警棍冲屋里嚷:谁在起哄?难道不想活了?全部给我蹲下!
  屋里瞬时恢复了沉寂。所有人都像瘪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地蹲了下去。
  “想要尽快联系熟人的,可以来办公室打电话。电话一块钱一分钟。”穿治安服的男子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屋子里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扁桃体和他的同伴瘦小子身上,示意他俩出列。
  联想到治安们在坟场里追赶扁桃体和他同伴的那一幕,我猜测这两小子不仅在派出所混了个脸熟,而且还极有可能犯案在身。再想起他们刚才与我所闹的不快,我突然有了几丝幸灾乐祸的快慰。
  “你要真是个中用的男人,就得想想办法趁早带着这靓妹从这鬼地方走出去。”扁桃体起身前突然凑近我耳根,丢给我一句冷冰冰的话。
  
  人们争先恐后地挤着去打电话。
  随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门外监管人员的口中传来,屋里的人陆续被各自的担保人给接走了。
  我和肖英消极而悲观地蹲坐在角落里。我们都没有可以联系的熟人。除了听天由命等候发落,我们别无他法。
  屋子里跟我们同一境况的人不多,等扁桃体和他同伴重新被送了回来时,屋子里仅剩下了十来个人。
  
  “说你不中用没有错吧?”扁桃体凑了上来,或许是因为激动,他黝黑的脸部显得有些扭曲。
  我不敢迎视他们的目光。
  他们说得没错。我是一个不中用的男人,至少现在是。我找不到任何可以摆脱目前困境的办法。一个男人在关键时刻不能好好保护自己身边的女人,这难道不是不中用吗?
  我羞愧难当。
  “若我们能想办法再帮你一次,那你以后就别理睬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了。”扁桃体并不理会我的难堪,他讨好肖英的话里充满对我的鄙视。
  我无地置容。
  肖英机械地点了点头。也许是意识到了对我的刺激,她很快又坚决地摇了摇头。
  “没事的,旺达!”肖英托着我的手安慰我。她柔和的目光给了我鼓励和力量。
  多么善良、温柔而体贴的女孩!
  我一定要珍惜她!我一定要带给她幸福!我轻捶着胸脯对自己说。
  一种必须尽快摆脱困境的强烈愿望充斥了我的整个心空。
  在我下意识捶胸的瞬间,我脑海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那个叫红姐的女人。
  对,找红姐吧!她不是叫我有困难找她吗?或许她真的能在危急时帮帮忙!
  匆匆在口袋里翻找起来,还好,那张写着红姐联系电话的纸片还在。来不及细想,我在第一时间向看守房间的治安人员提出打电话联系熟人的申请。
  “小哥,是你呀!”电话接通了,红姐听出了我的声音,电话那端的她自然欣喜不已。
  
  听我吞吞吐吐说明了情况之后,红姐二话不说就驱车赶了过来。
  也不知红姐是如何打理这事的,反正在我把要她帮忙担保接走的几个人的姓名写好交给她之后没多久,我们就重新获得了自由身。为了回报扁桃体他们上次对肖英的帮助,我也做了个顺水人情,托红姐把他们一起赎了出来。
  扁桃体他们不仅没有说半句感激的话,而且那份淡定自如的神情背后全是他们对我的满脸不屑一顾。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吃‘软饭’的。”在红姐的车内,扁桃体他们把所有人都当作了真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分明是要给我难堪。
  “‘软饭’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吃的呀!”红姐插话说。她好似是在替我解围,又似自言自语。
  话一说完她就缓缓地把车停靠在了路边,礼貌地请扁桃体他俩下车。显然红姐从扁桃体他们的粗野里看出他们与我不是同路人。
  我拉着肖英也准备下车,红姐拦住了我们。
  “别急,我总不能就这么凭空帮了你一回吧?我们先一起去吃个饭,等会我还有点事要和你们商量呢!”红姐的话显得意味深长。
  红姐要跟我们商量什么?她要索取怎样的回报?我刚刚平静的心一下子又热乎了起来。回想起那天在酒店的一幕,我没有理由不紧张。
  “如果真的有‘软饭’吃,你们愿意吃吗?”我们刚刚在一家餐厅里坐定,红姐就抛出一句有头没尾的话。
      (下一节:特殊协议)

 楼主| 发表于 2017-11-30 05: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第一节:特殊协议
        尽管有思想准备,我还是被红姐这番话给震住了。
  谁不明白“吃软饭”的意思?红姐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难道她不死心,还在打我身体的主意?
  肖英之前完全不了解我与红姐之间的关系。在我打电话给红姐求助的那会,肖英问过我红姐是谁,但由于屋子里人多眼杂,我只搪塞说是一个熟人。肖英说,你不是说你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吗?我只好坦白告诉她红姐是我刚认识的一个有钱人。至于我和红姐之间那一段当然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给肖英听。
  肖英显然丛红姐的话里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拽了拽我的胳膊,示意我起身离开。
  我当然领会肖英的意思。只是,毕竟人家红姐在我们危难之时帮了我们一把,总不能这样二话不说就怕屁股走人呀!我感到了左右为难。
  “小哥,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这位朋友呢?”红姐似乎看出了端倪,满脸堆笑地打破尴尬。
  “我的一个朋友。”我答。我明显有些紧张。
  “你这不等于没说吗?”红姐挪了挪丰腴的身子:“你小子艳福不浅!你们的关系我一眼就看得出的,我是问你如何称呼她?”
  这才想起因为一直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我竟然忘了给她们做必要的相互介绍。
  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在派出所,红姐不是拿着写着我和肖英以及扁桃体及其同伴的名字的字条去赎人的么?是她太健忘?还是故意无话找话?
  我当然倾向于后一点。
  果然,我一介绍完毕,红姐就热情地起身去跟肖英握手。
  在一阵简短寒暄之后,红姐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你们要是愿意,我包养你们。”
  
  “包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到既诧异又羞愧,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我当然明白包养的含义。我疑惑的是,红姐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难道她变态,连肖英这样的女孩也想包养?
  “是呀,你不愿意吗?”红姐脸上全是不可捉摸的笑,让人很难揣摩她的心思。
  我当然不愿意。欲张口申辩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我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肖英,只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显然把红姐的话当作了玩笑,全然不在意。
  “你真的要包养我们?那先给个价吧?”肖英满脸堆笑地问红姐。她并不像我一样被动,语气里多了些嬉戏的意味。
  “哈哈!还是这靓妹放得开。”红姐说这话时眼珠子轱辘轱辘地朝我这边转。我感觉得出从她那对小瞳孔里放射出来的灼人光芒意味深长。
  “小哥,看你那神情一个大男人还没人家这个靓妹淡定!我又不是母老虎,不会吃了你的,你用不着那么紧张嘛!”红姐全然不顾我和肖英的感受,竟然把手倚在我的肩上。我再一次从她那轻佻的口吻里感觉到了一种猎人审视猎物的居高临下。
  我和肖英面面相觑。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肖英直视着红姐问。肖英不再淡定。
  “看看看,我刚才还在夸你呢,可你还是跟着这帅气小哥一起急了呀!”红姐转向肖英:“你真怕我抢了你的男人么?”
  红姐那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要是你没有其他事,那我们先走了。”肖英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显然,她不想再跟这个难缠的女人纠缠下去。
  “别急,别急!”见我们要走,这下倒是红姐自己急了。她赶紧站起来拦住了我们。
  “看你们急的,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快坐下来把饭吃了吧,我等下还真的有事要跟你们商量呢!”说到这里,红姐把目光聚集在了我的脸上:“我花了几百块钱把你们从那里担保出来,你们总不能就这样二话不说怕屁股走人吧?”那神情分明是说我不懂得知恩图报。
  “总不能因为你帮了我们就逼我们‘以身相许’来报答你吧?”肖英也不甘示弱。
  “哪里,哪里。”红姐赶紧解释说:“我是有事要与你们合作。”
  
  “我想同你俩谈一笔交易。”一杯酒下肚之后,红姐转入了正题。
  “什么交易?”我满狐疑虑。
  “包养你们呀!”红姐扑哧一笑,又回到了敏感话题上。
  有了前面的交谈,我听出红姐的话外音,因此不再惊愕。只是紧盯着她泛红的脸颊,静等她的下文。
  “你们目前的状况你们不说我也清楚。如果,我给你们提供一个在深圳立足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与我合作?”红姐用探询的目光扫视着我和肖英,脸上多了一份认真。
  我和肖英交换了一下目光。
  “那就要看是哪方面的合作啦。”肖英回答说。
  “我包你们的吃住,而且按月付你们工资,当然,到时你们得帮我做些事。”
  “这还不是‘包养’吗?”肖英脸上有了明显的不悦。
  “我跟你们说的这种‘包养’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包养’。用时髦的话说是‘合作协议’。你们以为我要你们去卖身呀?别把我想象得那么坏。”红姐眨巴着眼睛说。
  “我是真的为你们好。上次不是听阿忠说小哥还会写文章吗?你正好先歇会儿,顺便做做你自己喜欢的事,说不定还真成了大作家呢!”红姐这话是特意对我说的。
  “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为何要跟我们谈这些?”肖英一点也不客气,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提醒我不要上当。
  “你们怎么还不相信我呀?”红姐摇头叹气:“坦然地说,首先,我真是想帮这小哥一把;其次,在你们情愿的前提下,我当然希望你们帮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说实话,此时我心理是矛盾的。毕竟我明白天上不会凭空掉馅饼,红姐一定是想利用我们而已。可除了打我身体的主意,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让她利用的呢?难道她真的是善心大发在找个理由无私帮我们一把?
  我委实理不清头绪。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我一度怀疑红姐的好意,但考虑到自己和肖英走投无路的尴尬境况,我对红姐的一番话渐渐多了几分兴趣的同时,也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和信任。
  “违法的事我们可不干。”我喃喃地说。
  “绝对的,绝对的。”见我松了口,红姐异常高兴。
  “空口无凭,我们以字据为证。”红姐补充说。
  
  红姐开着车七转八拐,最后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叫同乐的小村庄。在那栋三层楼的小洋房里,红姐一边向我们介绍那里的情况,一边拿出纸和笔,当着我和肖英的面草拟所谓的“包养”协议。
  想不到红姐还真有两下子,二十分钟不到,一份书写工整的协议书摆放在了我们面前:
  协议书
  甲方:钟艳红
  乙方:蒲旺达肖英
  甲乙双方经协商自愿达成如下合作协议。
  1、甲方自愿包养乙方,时间初定为一年。包养期间,甲方除为乙提供食宿之外,按每月1000元为其发放工资。但乙方要居住在甲方指定的地点里。
  2、乙方自愿服务于甲方,时间初定为一年。服务期间,乙方要服从甲方的安排,但甲方以雇主的身份安排乙方的任何工作都必须遵循一个原则:应该充分尊重乙方的人格尊严,不得要求其从事能力之外的事,更不得强迫或胁迫其从事违纪违法的事。
  3、合作期间,乙方享有上文规定之外的所有自由。双方若有其他合作意向,须经双方另作协议。
  4、以上协议从签字之日起生效。
  ……
  一切都比我意想中的要美妙得多。
  天上真的掉下了一块馅饼。以往只在小说情节里能够看到的一幕竟然真切地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除了“包养”两个字有些刺眼之外,我和肖英都找不到拒绝签字的理由。
  尽管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我和肖英最终选择了在协议上签字,但我们还是满狐疑虑,毕竟我们心里没底:这个神秘的钟艳红到底要我们帮她做点什么?
  
  把我们安置好后,红姐独自开车走了。
  临走前,红姐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想干啥都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先好好休养几天吧,千万别纵欲过度弄坏了身体,我还有重要的事要你们帮我去做呢!
  我和肖英住在四室两厅的三楼上。除了我和肖英,整栋楼没有了第三人。这里完全成了我和肖英的自由小天地。
  我们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
  我和肖英当然是共居一室的。起初,肖英死活不愿意,说是她曾听别人说过,广东人最忌讳他人在自己屋里行媾和之事。后经不起我软硬兼施只得迎合了我的心意。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贪图享受恣情纵欲的时候,但按理说在宽大舒适的双人床上我应该雄风大振才对,可事实上,我刚刚触碰到肖英的身体就急急败下了阵来。
  肖英并不责怪我,反倒安慰我说:你太累了,别老想着这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我噢噢地应承着。如此不堪一击的原因我不好意思也不敢对肖英说:只要触碰到肖英身体,我脑海就会浮想出红姐丰腴的身子……

      (下一节:第八章第二节:爱的影子)
发表于 2017-12-1 10: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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