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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城 马 农(土家族)
在湘西土家族聚居区,那座城到了冬天,就是一座真正恬静的城,冬日暖阳斜放到红岩巷子里,寥落的行人拖沓着长长的身影子在石板上行走,仿佛没心事,又好象心事重重,来去如魉,无声无息,不知其何来,不晓其何往。由此我以为,人是最有趣的动物.如果唱起歌来,那就是最会叫的鸟了。 街两边,老式的岩门似乎阅尽人间百态,不愠不火,永远冷静。如果深究其门里的往昔故事,那可是一个丰富,毎个门里都藏有一部实在很动人的故事,要做小说,无须去虚构。
话说乾隆年间,城南有个瞎子,坐在街边线抓天火,谁来谁去谁经过他都清清楚楚。一天,邻近的伢崽见瞎子一人端坐屋中,为了试探他,便在脚上稇了棉花,蹑手踮脚地进了瞎子的门,小心地拿了瞎子搁在桌上的中歺,正要返身,突然听见瞎子开腔了:洗崽,碗柜里还有块油炸糕,跟你婆拿去,你婆正在码头上洗衣哩!这倒把那伢崽吓了一大跳,难道是活神仙?我婆在十丈外的水码头上洗衣,你瞎子青光瞎,怎么晓得的?真的能掐会祘?据说,后来道台妹子嫁给了那瞎子,生下个带把的,就是后来被咸丰封为威武大将军的王蛮子。
我们那小城,毎家出个把人物那是小菜一碟。文革时,别看一个挑粪桶的小老头,那可是抗过日的功臣哩!在国民党军队中做过团长的都毙了,唯独浅水湾的舒三步还好好地活到善终,政府没革他的命,还给毎月三斤猪油五斤白糖,原因是他开飞机帮过共产党军队运过药品物资和伤员,共产党记他的情。 舒三步早年从军,多有伤疾,体弱多病,走三步就要歇歇气,所以叫舒三步。老婆是当年长沙城中一个大户小姐,十分俏,因出身太大,文革那些年没少挨整。整她的,是位那时代的民兵连长,五大三粗,只想把自家身上其中的一砣肉塞进她身体内玩玩。舒夫人不从,连长便经常拿麻索子捆了去斗争她。有一个晚上,民兵连长趁三步外出未归扒开她家的窗子想翻进去占她便宜,偏被她出手抓伤了脖胫。他很不服气,第二天又如法炮制,绑了她揪上台斗争。一条大资本家的千金,弱女子,秀色可飧,没人动心反倒不正常,有人动心又是个麻烦,有什么法子呢?斗争就斗争呗,谁叫自己守身如玉始终不从吔!可是要跪瓷瓦渣,双膝渗血,实在受不了。实在受不了了,她就站起来。一旦站起来,那杆就挺得笔直。一米六八的身条儿,胸耸耸的,身亭亭的,肤白白的,脸嫩嫩的,眼汪汪的,瞧得台下人直打落眼珠子。她理直气壮地向台下剖死地发布:“革命同志们哪,连长要日我,日不到就揪斗我,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不信你们扒开连长的衣领子看看,昨夜上他扒我窗子,遭我抓得有好几道爪子痕!” 民兵营长当场过去扒开连长的竖领子,一看,果真如她所言。 营长马上宣布:“散会!”那天以后,舒三步与那女子生下二女,再无他事。
今天,城亦然是这座城,但已物是人非,苍桑变故,已非人诂了,冬日暖阳躺在地上,任你践踏,已不再是舒三步老婆的那个性格。
丁酉.晴冬.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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