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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潇湘] 【难忘家乡那眼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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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0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名人堂 于 2017-2-20 11:3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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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刘 铭
☆ ☆ ☆ ☆

   我村庄的名字叫“上水井”。“上水井”的名称不知是怎么来的,反正从我出生起就叫着这个名字。
   与“上水井”相对应的是“下水井”。在我老家那地方,村庄的名字总是相对应的存在,比如“老张家”、“新张家”,“老贫下”、“新贫下”,“老匡家”、“新匡家”……。先上而下,先老后新,“下水井”当然源于“上水井”。
   我猜想,“上水井”的名称源于家乡的那口古井,古井位于村子的右边,清咧咧的水,轻言细语,汩汩而流。深沉的井水倒映出祖先的影子,养活着祖祖辈辈,灌溉着一方良田;经过成百上千年的沉淀,井水清澈得让人流连;祖祖辈辈的血汗流入水井,让井水有着与村庄相同的命运和底蕴,我们喝着井水长大,喝着井水永不枯竭的隐秘和斑驳的岁月。
   水井是典型的“三联口”,互通互联,各有分工。上口是饮用水,中口用于洗菜,下口用于洗衣、洗猪草什么的。水井是村里最好的水源,村里的人都到这儿取水。每天取水的乡亲络绎不绝地从我家门前走过,前面挑着太阳,后面挑着月亮,桶儿咣当咣当的声音和着吱吱呀呀扁担声,像一支支快乐的乡间小曲,从历史一直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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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口不大,两米见方,井水不深,清澈能见底。井水冬热夏凉。到了冬天,水气升腾,一股白烟笼罩整个水井区域,如幻境般在乡亲们的嬉笑中慢慢扩散开来,把整季的严寒驱走得无影无踪;到了夏季,井水凉嗖嗖的,饮上一口,心旷神怡,凉透心底,所有的闷热与疲劳都会在这清凉的世界里烟消云散。而我喜欢趴在古井的边沿,撅着嘴,牛饮般大口大口地喝水。井水真甜呀,浸人心脾,像母亲的乳汁,滋养我长大。
    门前的青石板小径总是湿漉漉的,像刚下过一场春雨,潮湿久了,青石板的边缘便会新生一些绿色的苔藓,打滑着路面,像抹了油似的,这时担水的乡亲便会格外注意,说不定哪天不小心便会使你四肢朝天。而石板的缝隙中,会冷不丁地冒出一些青草,一朵小花,它们漫载着汲踏的岁月,一路摇曳,一路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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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和黄昏是水井旁最忙碌的时候,邻居妯娌,洗衣淘米,家常里短,互相打趣。轻盈的脚步来了,稳重的脚步走了,井边的说笑声打破了村子的宁静,纯净透明的井水被分散到家家户户,泡成浓茶,酿成美酒,调成鲜羹,散发出余味绵长的馨香。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依稀记得,在我还没有扁担高的时候,父亲就将担水的扁担压在了我的肩上,每天清晨,在水井中打水,便有了与水井相同的心情,当清幽幽的水把你围困,你迷惘的青春,便倒置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那年头, 无论是酷热还是寒冷,面对一个个沉重的日子,每天的耕耘,不断地挥洒汗水,而最终的收获,依然是汗水和贫穷;有什么能与你的处境相提并论?除了破旧的泥砖房,绕屋的桃树,就只有这口意义深远的古井。当木桶缓缓沉入水里,清清的细细的波纹,仿佛岁月的古筝,拨动着水韵,拨动一个别无选择的主题。你只能站起来, 挺直腰,然后走过去,因一桶水的清冽晃动,你咬咬牙, 把难以言述的命运,不断从左肩换到右肩,由轻到重, 由重到轻,过去的生活是否能攥得很紧,这无关紧要,一口古井, 从此让你純正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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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四季周而复始的担水,使我记住了从家门口到井口有多少步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就是我从一个稚嫩的孩童到一个男人的距离。我始终相信,是井水给了我健康的身体和强健的体魄。
   长大后,我不得不离开故乡,离开那口古井;而今,每每回到家乡,我都会去古井看看,然后趴下身子,饮一口家乡的井水,坐在井口旁,尝试着修复各式各样的梦。
   童年的古井,长满青苔,长满绿茵茵湿漉漉的记忆。
   小时候,我是“撵脚狗”,常跟屁虫似的跟着祖母到井边洗菜洗衣,而我总喜欢趴在井口边,看水中飘动的水草、看水中缓缓游动的小鱼、看水中咕咕冒出的水泡、看水中倒映的蓝天、看水中若隐若现的自己……,可每每此时,祖母总要提醒我: “井水照脸蛋儿,会吸走小孩的魂”,祖母的话,吓得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去井边。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祖母编出的瞎话,她是怕我不小心掉进井里。
   在我无数次的梦境里,有一轮明月和满天的星斗跌进古井里,溅出了银色的笑靥。那些与古井有关的人或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沉淀成一段段甜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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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寨里的红白喜事,总有一个环节与井水有关。
   大姐出嫁的前夜,姐姐们早早就担水把家里的水缸注满,然后烧水把家里的和借来的热水壶用茶泡好,排成一排,等候客人。终于盼到天黑,月亮挂上树梢,亲族乡邻从四面八方前来坐堂、送礼看望,姐姐的哭嫁仪式就算正式开场。这个时候,好像没有嫁而不哭的新娘,哭嫁的歌谣姐姐妹妹们从小就会唱。最先到来的是姐姐的未婚闺蜜,她们陪姐姐一起坐在闺床,那是姐姐和蜜友们的最后一次长谈。闺蜜们围着姐姐,泪水啊不知不觉落在了床沿,哭着哄着,哄着哭着,哭着闹着。
   一哭姐和妹。回忆姐妹情,哭诉离别意,你为纯真的少女时代即将结束而哀伤。
   二哭哥和嫂。感谢哥嫂的照顾,感谢亲人的关怀,姐姐出嫁了,拜托你们照顾好爹和娘。
   三哭爹和娘。道不尽爹娘养育恩,说不尽母女离别情。哭到伤心处,爹娘也陪着一起把泪淌。临出阁前娘嘱咐:“我的儿啊,到了夫家要听公婆的话,要把夫君放上心,也别忘了你的爹和娘。”
   哭嫁的仪式结束后,姐姐的闺蜜们还得簇拥着姐姐到井口去担在娘家的最后一担水,然后注满一热水瓶,作为明天出嫁的嫁妆之一。说是哭嫁,实际上是与家人作一个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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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寨里老了老人,也有一个取水的环节。父亲出殡的那天,主祭祀公会领着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敲锣打鼓去井口取水。取水有取水的吉时,吉时到了,我便手捧着父亲的遗像,在悲痛中跟着祀公来到井口,一阵法事过后,亲人们便会用水桶打上一桶水,然后撒在父亲的棺椁上,让父亲与滋养自己长大的井水告别。
   家乡的井水不仅的是生活的源泉,也是古老习俗的源泉,还常常作为大人们驱病去邪的良药。
   记得上大学离开故乡的那一天,母亲怕我去外地读书水土不合,便用一个军用水壶给我灌满满满的一壶水,还在井边取了一捧土装在牛皮纸信封里。母亲说,到了外地,如果拉肚子,那是水土不合,就喝一口水壶里的水,如果喝完了,就用别的水兑泥土喝下,包你水到病出。尽管在外地读书多少年,从来没有遇见过水土不合的情况,但我照样把水喝干,每次放假返校,都要到井边把水壶灌满,带着母亲的关爱和故土情节启程。童年的记忆就这样浸润在了那清凉甘甜的井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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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井是故乡清澈的眼睛,时刻窥探这个神奇的世界,审视着滚滚红尘的芸芸众生,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它依然心平如镜,波澜不惊;无声的岁月中,古井就这样平静地聆听着乡村的喜怒哀乐,珍藏着无数人的回忆。
   如今的古井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被时光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青石板静静地诉说着昨日的辉煌,平静的井水中还荡漾着曾经的欢声笑语。不一样的只是曾走过无数次的青石板已被长满的杂草包围,曾在井边谈笑风生的叔叔伯伯已青丝换白发,曾经的无忧无虑孩童已长成青葱少年,各自奔向远方。
   幽幽的古井,沧桑的古井,沉默的古井,像一只守望故乡的眸子,深情而悠远……
   岁月沧桑,人到中年,故乡在梦乡渐行渐远,许多记忆愈来愈模糊,唯村中那口老井,和井边的故事,依然光鲜如初,常常浮现眼前,挥不去也忘却不了。井水日夜照常不停的流着,流走了祖辈们不幸,流走了父辈们的叹息,而永远流不走是一辈接一辈对故土的深情。
   有人说,城市其实是乡村养大的孩子,即便有一天乡村消失了,每个城里人都不能没有关于乡村的牵挂和记忆。虽然岁月无情,虽然远隔千里,虽然身居都市,但每当拧开水龙头,我还是希望,这汩汩流淌的就是从家乡古井引过来的甘泉,这哗哗的水声就是从家乡胸腔里传过来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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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0 11: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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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0 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深沉的井水倒映出祖先的影子,养活着祖祖辈辈,灌溉着一方良田;多美的句子!
发表于 2017-2-20 12:41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好地方。有口好井水的地方一般是不错的。俺们村也是一样。
发表于 2017-2-20 12:57 来自红网论坛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优美的文章在红网实难看到,给三十二个赞!
 楼主| 发表于 2017-2-20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您的鼓励与支持,问好,远握!
 楼主| 发表于 2017-2-20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龙溪老宁 发表于 2017-2-20 12:15
深沉的井水倒映出祖先的影子,养活着祖祖辈辈,灌溉着一方良田;多美的句子!

谢谢您的鼓励与支持,问好,远握!
 楼主| 发表于 2017-2-20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南寧老唐 发表于 2017-2-20 12:41
哇;好地方。有口好井水的地方一般是不错的。俺们村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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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2-20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井仙观 发表于 2017-2-20 12:57
这么优美的文章在红网实难看到,给三十二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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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0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是永州何许人士啊?好文采建议版主加精!
发表于 2017-2-20 13:37 来自红网论坛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品贴文,欣赏、羡慕!
发表于 2017-2-20 13:41 来自红网论坛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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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2-20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冷水滩阳明大道 发表于 2017-2-20 13:30
楼主是永州何许人士啊?好文采建议版主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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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2-20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鸣不平之江湖 发表于 2017-2-20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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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版主加精置顶!
发表于 2017-2-21 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家   老屋    老井.......


怀旧......


发表于 2017-2-21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好图!
发表于 2017-2-21 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井!!!
发表于 2017-2-21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帖子啊,难得
发表于 2017-2-21 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7-2-21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鸣不平之江湖 发表于 2017-2-20 13:37
精品贴文,欣赏、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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