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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管理员孟婉

[连载试读] 连载试读|《以色列的诞生.希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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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26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忙里偷闲


巴拉克走了,耶尔面对一纸杯半温的咖啡,心烦意乱。


她的例假以前一直很正常,也正因此,她现在非常非常忧虑。仅有的一次她没有按时来,是在读中学时由于考试紧张所致。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处女,除了紧张没有其他可能的解释。而这次,除了在乔治五世酒店顶层套间那次狂欢作乐外,其他的解释都太简单了。她推算那次是在那个月的安全期内呀,那仅仅是为了分散注意力而一时冲动犯下的蠢事而已。总之,要么是战争紧张导致了她的这次不规律,要么就是那次“法国妓女”引来的麻烦。

真倒霉,这也太不公平了,耶尔气恼不已。她和萨姆·帕斯特纳克做爱做了好几年了,有时候由于争吵或小聚等原因疾风暴雨地进行而忘了避孕措施,但是——什么事也没有!这要是萨姆的,也算是捏到她手里的一个把柄了,起码她爱他,但是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最近她一直对萨姆冷若冰霜,因此绝不可能是萨姆的。这种事,她甚至连假装想一下都不敢,那次要命的旅行啊!这必须是由于战争的压力所致的——当然也可能是由于战争——要不然她可就真的是怀上那个鲁莽的堂吉诃德的孩子了。堂吉诃德其他缺点先不说,人家是有女朋友的,那个笃信宗教的耶路撒冷女孩。这个令人恐惧的事情可能也许真的与堂吉诃德有关!先不要想了,静等下次例假吧。


整个“卡代什行动”期间,耶尔日夜都在司令部里。胜仗一次次地迎来,例假却一天天地不来,她的信心也在一点点丧失。如果事情真的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那证明她还是有生育能力的,这也算是晦暗中的一丝光亮吧。耶尔有过很多次性关系,不仅和帕斯特纳克,在他以前也有过,但从未怀上过孩子。还有,巴拉克刚刚也给她晦暗的心境带来一丝光亮,即使约西比不上萨姆·帕斯特纳克,但约西也正在从普通人群中突显出来,毕竟,他在“卡代什行动”中立下了大功。“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话,他会成为上层人物的!”


但最好还是由于紧张的缘故吧,作为她生命中的男人,如果是堂吉诃德这种逗趣的莽夫角色,她觉得不合适。


“你受伤了!”娜哈玛打开门看到巴拉克时惊叫。


“我全身都是土。”他把妻子推开一点,亲吻她,但她还是用力挤进他的胳膊抱住他热烈亲吻。她摸摸他的绷带,问:“兹夫,怎么回事?”


“擦破点皮,还有一处扭伤,其他再没什么。万幸,我的吉普碰到颗地雷。我得洗个澡,你也要换身衣服了。”


诺亚穿着一身童军制服出现了,这个瘦瘦的褐色眼睛小男孩拿着张报纸,他快十二岁了,也有了自己的自尊,在他的军人父亲进门时,他完全不是过去那种活蹦乱跳的样子了。“看,爸爸!”


他手中的Ha’aretz(《国土报》)上刊载了一幅跨越三栏的大图片:埃军指挥车上飘动着一面白旗,后面背景是巴拉克驾驶一辆吉普,副驾驶上有一位操纵机关枪的戴钢盔士兵。


迈克尔·伯科威茨一瘸一拐地从一个卧室里出来,他戴着帽子,穿着外套,胳膊底下夹着个厚厚的公事包。“沃尔夫冈,欢迎回家!你没事吧?”他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巴拉克的肩膀,亲吻他满是尘土的脸颊,然后指着Ha’aretz,“你可成了大学里谈论的话题了。”


“课程不是暂停了吗?”


“星期一恢复。我正在备课,夏娜帮助我做。”


“太好了,你告诉她,她的伞兵没事。我在沙姆沙伊赫见过他了,他这回可是战功卓著啊。”


“哈,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虽然没说什么,但一直很担忧。我们今晚好好聊一聊。”


但是那晚兄弟俩没有聊,娜哈玛早早地做出了晚餐,然后把他们的小女儿葛利亚抱到床上,诺亚犹豫着不走,缠着非要听部队进军沙姆沙伊赫的全部故事。他爸爸给他讲到登陆艇到达绿洲搜索打死他好几名士兵的狙击手时,娜哈玛打断了他。“你爸累了,睡吧,诺亚。他在家里要住三天呢,你会听个够的。”丈夫长期不在家,因此家里就是她说了算,传统的摩洛哥式母亲。


巴拉克滚落到床上,铺着的几张床单刚洗干净,这种舒适而全身洁净的感觉让他陶醉,刚刚还是战争摧残下的沙姆沙伊赫美丽远景,现在就是公寓狭窄的四壁、温暖安静又动听的家常聊天,还有他妻子做出来的香辣食物气味以及她身上的香味,这猛然的转变让他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赤身裸体地坐在卫生间里让她帮他换绷带时,她态度严肃且一丝不苟。她已经习惯了家常琐事,依然和平时一样,随着黄昏来临,一扇窗户上出现紫色,娜哈玛拉下窗帘,把收音机拿进卧室。“你肯定很累了,听完六点钟的新闻就睡觉,不要这样,”她推开他伸向她的手,“我们听新闻吧,我说。”


娜哈玛坐在床上,与丈夫十指紧扣,收听一条条新闻快报,首先播报的是国际新闻。英法两国的登陆部队正在沿着运河区向南挺进,沿途只遭到埃军微弱的抵抗,但在政治上,形势却是灾难性的转变。在伦敦,街头骚乱不断蔓延,议会里的吵闹也在不断扩大,艾登政府已近崩溃的边缘。在联合国,美国导演和激起的旨在针对英国、法国和以色列的怒吼在不断升高。而苏联则公然准备在埃及登陆部队,并邀请美国参加他们“粉碎侵略者”的远征。布尔加宁给本-古里安的信正在成为全世界的头条新闻,播音员还引用其中的话:“苏联将粉碎以色列——布尔加宁”“苏联最终要根除犹太复国主义!”


听着这些报道,娜哈玛的手紧紧攥住她丈夫的手,低喊道:“兹夫……”


“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美国会出来阻止登陆行动的,他们很可能会这样做。俄国人只是在制造噪音。”


“恐怖的噪音!”


“嗯,苏联噪音。”


轮到以色列时,内容完全跟上述报道相反,新闻里洋溢着兴高采烈的欢庆,评述每场胜仗的具体情况、英勇事迹,然后是悲伤的语调低沉地报道伤亡数字:将近两百人阵亡和失踪,据埃及承认,他们的伤亡人员多达数千。报道还包括一段记者在沙姆沙伊赫采访约菲上校的录音,约菲在其中提到他的副指挥官巴拉克少校的“巨大”成就,听到这里,娜哈玛转过身抱住巴拉克,巴拉克顺势把她压倒在床上。


“啊!不要,听着。你必须得休息。做那事的时间有的是。不要。”抵挡失败了,挣扎是无力的,她慌乱地喘息着说,“看,枕头都湿了,那是血,我跟你说过的。”


“伤痂崩开了,没事。”


“得了吧,我给你包扎一下,再换条枕套。”她扭亮幽暗的床头灯,“天哪,现在才七点半。多大的丑事啊。要是迈克尔回来看见我们两个这样怎么办?赶紧。”她重新把他头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坚定地让他躺到床上,弯下腰亲吻他。“欢迎回家,英雄。睡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巴拉克身穿睡衣眨巴着眼睛走进阳光耀眼的厨房时,他妻子正在收拾盘子。饭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显示是从大卫王饭店寄来的。“这是什么?”


“不好意思,我都给忘了。昨天下午一个姑娘带来的,美国考古学家的女儿,她爸爸写来的信。”


“考古学家?”他说着撕开信封。


“我想是的。我们说的是法语,没有聊太多。”

“闪电狼”:


你好!
我正在大卫王酒店里就着茶和蛋糕草草给你写这封信,我父亲在巴黎交给我一封封口的信,指示我飞到这里亲手交给帕斯特纳克中校。星期三大部分时间我都会在拉马特拉海尔的考古发掘现场,那个发掘地是我爸爸帮助出资的。我在等候星期四返回巴黎的航班通知。帕斯特纳克说你在西奈,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见见你的妻子和孩子们。以色列的胜利令人惊叹,但是我父亲对此态度非常消极。没能见到你非常遗憾,不过每件事情的发生都是出于好意,我妈妈喜欢这样说,也许吧。



艾米莉·C.
1956年11月6日



娜哈玛正在噼啪作响地煎鸡蛋,她说:“萨姆·帕斯特纳克打过来电话,告诉我让你睡觉,但是等你醒了后要给他去个电话。”


“我先吃饭吧。”


“那姑娘和诺亚说了几句话,还说他的英语非常的merveilleux(出色)。很漂亮的姑娘。她也是一个考古学家吗?”


“我不知道,我和她父亲在美国见过。”


在沙姆沙伊赫战斗期间,巴拉克对艾米莉·坎宁安的那种反常的思念已经很淡了。坎宁安的一封信要从巴黎亲自带过来!这很令人不安。短信言语冒失,结构拙劣,这让他很不解自己前两天的行为,在西奈那般艰苦的长途跋涉中还那般思念这个姑娘。许是无聊疲惫外加紧张的产物吧,他想,一种毫无意义的醒时做梦。娜哈玛在他前面吃完了早餐,容光焕发的样子,以前战役后或是长期离家后返回时,她也是这种欣喜的神色。她穿一件宝蓝色的女便服,浓密的长发随意地别在头上。他说:“你看起来美极了。”


她亲吻着他绷带下面的额头,说:“吃吧,吃完给萨姆去电话。他听起来很焦虑,我不知道为什么。新闻里都是好消息,只是英法联军停火了,联合国可能会进驻运河区。人们都说这回彻底结束了。”



 楼主| 发表于 2019-4-26 1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隔离



美国盾牌


果尔达·梅厄续上一根烟,默不作声地看着坎宁安的来信,不时瞥一眼桌子对面的帕斯特纳克和巴拉克。巴拉克以前从没来过外交部部长办公室,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墙上也基本没什么东西,只挂着两张画像,一张是本-古里安,另一张是满脸憔悴的总统本-兹维,两人都穿着衬衫没打领带,再下来就是一张已让以色列占领的西奈大幅地图,上面红墨水的标线一道道的。烟雾从半开的小窗户中飘散出去,一只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散发出霉旧的气味。“跟我详细说一下这个人。”她摘下眼镜,把信放在桌子上。


“一个朋友,美国中央情报局高级官员。”帕斯特纳克说。


“中央情报局?重要人物?那这没有专业水准乱七八糟(果尔达用到这个英语词汇)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通过外交邮袋给他巴黎的女儿发一封私人信件,再让她在战争期间乘飞机带到这儿来?”


“我猜他是不信任电报或电话吧,部长夫人,邮袋也有可能是直发到特拉维夫的。”帕斯特纳克耸耸肩,“坎宁安先生在安全问题上有点过分。情报部门的人都这样。”


“对苏联人也很过分。”果尔达说,对那封信不屑一顾地摆摆手,“我本人就在基辅出生,你们知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苏联人也是人,跟我们大家都差不多。苏联人也没有十英尺那么高,你们在莫斯科大街上走一走,会看见有很多矮个子。有些美国人对苏联人看法很古怪。”她盯着巴拉克,巴拉克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帕斯特纳克带他一起来就是预防部长问问题的,到时可以给出他自己对坎宁安和那封信的看法。“你了解这个人吗,巴拉克?”


“没有萨姆那么熟。”


“你怎么看他?”


“人很古怪,头脑敏锐,社会关系很广。”


果尔达的大鼻子皱了皱,拾起那封信,用讥讽的语调大声念。


亲爱的萨姆:

今夜无眠,给你写这封信。我非常忧虑,你们的胜利在军事上是令人钦佩的,但在政治上可能证明是在自取灭亡。美国盾牌放下了,以色列所有的政治决策必须要根据这个现实来转变。关于美国的背后支持,你们的外交部部长应该很清楚。来自苏联的情报令人惊惧,我们这边断定是非常非常严重的……


果尔达几乎是哼着鼻子说:“美国盾牌?什么美国盾牌?这起事件里美国除了制造麻烦还为我们做过什么?”巴拉克和帕斯特纳克两人互相看看,果尔达把信抛在桌上,“说说,萨姆,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美国盾牌’。”

帕斯特纳克朝巴拉克做了个手势,半是邀请半是命令。“实际上就在不久前克里斯汀·坎宁安为兹夫详述过这个问题。”


果尔达沉着的脸上泛着冷冷的怀疑,眯起眼睛看巴拉克。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部长夫人。”巴拉克说。


“但是这个人所说是合情合理的?”


“是的。”


“那说来听听,不着急。”


萨姆干吗要他强担这个责任?在这里,巴拉克没有类似跟本-古里安那样的关系,对本-古里安,他几乎可以像跟家人那般说话,可这里行吗?他不得不在毫无准备之下讨论地缘政治了,而对象是一位制定对外政策且不能容忍傻瓜(除了本-古里安外,任何人和她讨论这个都是傻瓜)的蜚声海内外的女人。要谈她不知道的,他能谈什么呢?就算是本-古里安也得深入调查过后才行啊。


他鼓起勇气开始解释。他说,“盾牌”显而易见是指大国的友谊。按照坎宁安的思维来说,犹太复国主义“悄悄进入了历史”——果尔达·梅厄的黑眉毛颤动着听他讲——在1917年“贝尔福宣言”期间,我们是在英国的盾牌之后,那面盾牌一直持续到阿拉伯民族暴动和联合国分治决议之时,随后我们就到了美国盾牌之后,要不是杜鲁门总统的干预,以色列就不存在了。对以色列生存威胁最大的还不是阿拉伯民族,而是悄然渗入阿拉伯世界的大国政策,这些政策通过某种不友好方式,有时候是以对犹太复国主义的威胁立场进入。苏联还在玩过去“大博弈”里的策略,美国盾牌一直在独力对抗他们。但是随着艾森豪威尔对以色列震怒,本来就一直不稳定的以色列政治境况会在一夜之间变得极度严峻。巴拉克说,这就是坎宁安在这封信后面要表达的意思。


“说得好,兹夫。克里斯汀在这封信中说了两个重点。”帕斯特纳克伸出两根手指指着那封信补充道,“第一,杜勒斯患了癌症已经住进了医院,因此艾森豪威尔亲自掌控政策,他不是一名外交家,而是一个习惯于冷酷无情快速行动的军人;第二,苏联如果要进攻英法两国,那么美国将会反击,美国国务院已经将这个态度通过广播传了出去。”帕斯特纳克停顿了下继续说:“克里斯汀着重强调,美国的这个警告里不包括以色列,部长夫人。”


“嗯,‘没谈到以色列,不再重申’,我看到这句话了。”果尔达·梅厄把那封信从桌子上滑给帕斯特纳克。“好了,现在我了解你们两个说的了,但我委实不敢苟同。你们的中央情报局朋友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在苏联的威胁下颤抖,要服从联合国,立即从西奈撤军。这绝无可能。蹩脚的建议。”她转向巴拉克,“盾牌,盾牌!你有什么毛病?这就是合情合理?什么盾牌?我们犹太复国主义者自己做了盾牌!这块土地是我们一点一点发展起来,是我们为它战斗而后赢得的,这才是以色列存在的原因!当一个大国像朋友般来帮助你的时候,它是要获得它自己在这块地方上的利益,仅此而已。对英国而言,在阿拉伯人逼他们离开这儿之前,我们就是一个抵御法国人的缓冲器。至于美国,他们是什么样的盾牌,是当苏联在武装埃及时他们对我们进行武器禁运的盾牌?若不是法国人有兴趣赶纳赛尔下台,纳赛尔可能已经站在我们的土地上了,而不是现在这个恰恰相反的结果。这样还要撤军吗?啊,萨姆?”


“不太可能,部长夫人。”


“不对,是绝不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埃及人表示出和平意愿,开始跟我们谈判!如果我们撤出西奈,吓得发抖,他们就会来谈和平?开玩笑!至于苏联,哼,他们距离这儿很远,而且此刻正忙着用坦克在匈牙利碾轧妇女和孩子呢。”她站起来,抚平裙子,瞟了一眼手表,“一个小时后,本-古里安会在广播里讲话,我建议你们听听他的演讲。我现在要去见他。”


走到外面,时间已是下午,天空中浓云密布,下着毛毛细雨,巴拉克问帕斯特纳克:“跟你预估的有什么不同吗?”


“基本没有,但克里斯汀的信是在给我警告,我原以为她应该明白这一点。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所以就这样吧。或者我应该说是本-古里安下定了决心。没什么改变了,我们可能要遭受一场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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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4-26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吻定情


巴拉克去过银行之后路过大卫王饭店,记起艾米莉·坎宁安今天要走,也许已经走了吧。进去看看?为什么要去找麻烦呢?还是赶时间回家听本-古里安的广播讲话吧。但是一阵不理性的冲动涌上来,他真的走进了饭店,一进门,正好看见艾米莉在前台递交钥匙,她穿着一件松鼠毛皮大衣,围着一条灰色围巾,脚边放一个蓝色皮包。巴拉克感到一阵欣喜瞬间涌上来。当艾米莉看见他时,眼睛瞪得有点滑稽,嘴巴大张开,喘息声都能听得见。“你!你应该在沙姆沙伊赫呀!我在报纸上看见你的照片了!”


“你现在走?”


“还有几个小时,但我不喜欢那种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在房间里的感觉。”


“你房间里有收音机吗?”


“有的。”


“取回你的钥匙吧。”他拿起她的包,“总理马上要讲话,我想听听。到时候说希伯来语,我会给你讲讲梗概,怎么样?”


“哎呀,真想不到。”


两人顺着宽阔的楼梯往上走到二楼,她无声地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偷偷瞄他。走进狭窄的房内,她朝窗户一挥手,说:“这景象太让人压抑了,那一边的旧城到处都是铁丝网。太阳照在城墙上时就更没劲了,老耶路撒冷城看起来就跟失乐园似的。”


他打开小收音机,收音机发出或尖利或短暂的电波噪音,最后,飞快的希伯来语传出来。“几分钟后他就开始了。”他说。


她把大衣和围巾扔到椅子上。“你知道我去过你家吗?”


“知道。”


“你的伤不严重,是吧?”


“一个星期后就可以拆绷带了。”


她摆出一副笨拙的姿势,一只胳膊僵硬,手肘微微弯曲。“你动胳膊还是那种滑稽的姿势,你意识到了吗?我在巴黎就注意到了。”


“谁也不会注意这个,至少没人会评论它。”


她笑起来,少女脸庞上是一种长大了的微笑,笑靥中夹带着一丝讽刺,他明白他为什么感觉她辛辣尖刻了。“真不懂礼貌。”巴拉克心想。


“安德烈怎么样?”


“哦,还行。”她收敛笑容,“哎,你能告诉我我父亲那封信上说的是什么内容吗?给我个暗示就成。怪事!这里的情况有那么严重吗?”


“我们不会轻易就被吓倒,绝对不能,我们无疑打了一场大胜仗。坐下来,不要像只笼子里的猫一样四处蹦跶。”他指着收音机,“如果希伯来语让你厌烦的话不好意思,这是政论,我也烦。”


她扑通一声坐到床上,双肘撑住身体。“天哪,你妻子可真美,孩子们也很了不起。那女孩很可爱,那男孩以后会是一个领袖人物。”

“娜哈玛说你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哈!”她大喊一声,“她说了吗?我们沟通起来很费劲。这是她的名字——娜卡玛?听起来像是美国的印第安人,‘月亮的女儿’或者类似什么的,跟 ‘闪电狼’一样。也许印第安人真的是‘失踪的以色列十支派’呢。”


“你说得不准确,艾米莉,是娜哈玛。”


“这是指什么意思,娜哈玛?”她用笨拙的喉音勉强拼出这个名字。


“慰藉。”


姑娘的脸黑下来。“我最好还是告诉你,或者警告你,我可是有超自然能力的。不准笑,我很少使用它们,但是当我使用它们时,它们起作用的方式让我都大吃一惊。就在刚才,我希望你通过饭店的旋转门出现,然后我就用了这种能力!我对自己说:‘我知道他现在在沙姆沙伊赫,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他立刻走进饭店大堂。’结果你就来了。你相信我说的吗?我对着《圣经》起誓,那个抽屉里就有一本《基甸圣经》,我是一名信徒。”


“听着,我们的银行就在街的那一端,娜哈玛需要点现金。你这样‘希望’过吗?”


“别奚落我,我告诉你,我以前就这样做过。有一次在大学里的时候,我实在穷得不行了,急需二十美元,很丢脸的事。然后我就希望找到二十美元的钞票,结果我在一个我一直打算扔掉的旧钱包里发现了。另外,我还做过好几次呢。”


“假设我没进来呢?你的超自然力量怎么说?”


“啊,但你进来了呀!”


收音机里传来一阵听起来刺耳的不同寻常的希伯来语。“是他。”巴拉克转动调台器使声音清晰。


“你是不是认为我疯了?”


“没疯。”


“有趣吗?”她踢着腿问。她的腿很瘦,但很好看。


“住口,我要听他讲话。”


“我主在上,‘闪电狼’,你穿过那扇旋转门我太高兴了。”


“那好啊。”


“要知道,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一家人的感觉的话,你是不会跟我说‘住口’这种词的。有意思。”


本-古里安刚刚才开始,但巴拉克不想错过一个字。他跑过去用手按住她的嘴。她用尖利的牙齿咬了下他的手,说:“对不起,我不说话了。”


巴拉克对这个小马驹般的姑娘摇摇头,把她的松鼠毛皮大衣推到一旁,坐在扶手椅上。艾米莉走到窗户边,抱起胳膊眺望窗外的旧城,身上依然是在巴黎时穿的那件毛衣和裙子。本-古里安声音高亢,尖利有力,收音机都震得吱吱响,巴拉克向后靠在椅背上,一阵重压感和疲乏感涌上来。


这是一段胜利演说,刚硬坚定,生气勃勃,和果尔达·梅厄见他们时的那种调子一致。老停火协议不再有效,是埃及的战争行为抹杀了它们的效力,以前的停火线不再存在。至于提议的联合国部队进驻争议地区,以色列是不会允许外国军队踏进自己的土地的,就连以色列刚刚打下的任何地区也不允许!(巴拉克听到这种挑衅般的演讲时,他佝偻起身子,手放到脑门上。艾米莉悄声问:“什么?他刚刚说什么?对我来说这完全是中国话。”巴拉克竖起指头挡在她唇边。)如果埃及和其他周边国家想要讨论和平,以色列高举双手赞成。同时,像以色列所详述过的那样,以色列也有能力依靠它的士兵来击退所有的入侵者。以色列在西奈所揭露的正在建造的大量防御工事和贮藏武器,就证明了以色列这次自卫作战打得正是时候。


他关掉收音机,艾米莉问:“你不喜欢这个演讲吗?”


“你父亲不会喜欢的,简单说来,本-古里安是这样说的。”他把讲话内容给艾米莉总结了一遍,尽管这位姑娘的仪态很迷人很有吸引力,但他依然感觉沮丧得很。


“也许你说得对,克里斯汀听了后会感到很惊惧的。不过我对政治一窍不通。”


“你那论文在拉马特做得怎么样,艾米莉?”


“好像我们不是在讨论这个话题。”


“知道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说,“好了,我想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收音机。”


“我这时还不着急走。”


“我还有事。”


“那好吧。”她穿上大衣,把围巾系在头上,“你是对的,如果我吻你一下,我会精神错乱的,所以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两人面对面,隔得很开,一个是穿着松鼠毛皮大衣的二十岁美国姑娘,另一个是缠着绷带三十出头的以色列军官,巴拉克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宗教规定,一个他和迈克尔在十几岁时经常争论的规定——issur yikhud(隔离)。严格的《塔木德经》犹太法典规定,禁止没有亲戚关系的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在封闭的屋子里独处(年龄荒谬地下至很小的儿童)。兹夫过去一直坚持,现代社会里“隔离”是毫无意义且无法执行的,而严肃的犹太神学院学生迈克尔则回击说,通过自制力“隔离”是可以实施的,至于意义,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么多年来巴拉克从没有把“隔离”当回事过,当然,他在男女方面还是很谨慎的。现在这个问题又出现了。


“愚蠢。”他说着伸出手臂抱起她,在她唇上浅而快地吻了一下。“好了吗?很重要吗?”


“从萤火虫那一晚起这事就一定会发生。你吻我,不是我吻你,记住这个。有朝一日你会不得不吻我的。”她说。


她抓起包冲出门。他跟在后面说:“我来拿包吧。”




 楼主| 发表于 2019-4-26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哦,拜托,该死的不要这么礼貌。真可笑。”在走廊里她转回头面向他,脸上流着泪。

“搞什么鬼?怎么马上就不高兴了?”

“我的上帝,你知道什么不高兴。我都快高兴得要死了。”


巴拉克喉咙紧了紧,说:“等下一次我们见面,如果我们真能见面的话,也许你已经结婚了,像娜哈玛一样有两个孩子了,正是高兴的时候。”


“这我很怀疑,但如果我真的那样,我也不会有半点改变的。”她用一张纸巾擦拭着眼睛,“都在谈论幻想!哇!那演讲真的很吓人吗?机场的出租车司机收取法郎,这儿的司机收法郎吗?”


“我帮你叫车。”


“哦!对了,你刚从银行出来,很有钱,谢谢。”


他们俩往楼下走,艾米莉说:“我和安德烈分开了。这肯定让你大吃一惊吧!哈!你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你就知道我终究要和他分手的。天知道为什么我父母那么不高兴。可怜的安德烈!我不打算在巴黎完成我的硕士论文了,既然你问到这个问题,我要回家,在那儿完成论文,兴许在乔治敦。”


“你想教书?”


“对,在一所女子学校。华盛顿周边就有几所,都在偏远的乡村。我喜欢女孩子们,她们既理性又坚强,男孩子们几乎个个都是自负软弱的笨蛋。”


“性别都让你给颠倒了,不是吗?”


“不,这是事实,那些陈词滥调才是颠倒的东西。”她挽住他的胳膊,在快要走进大堂时,她说:“听我说,如果我能变成你的宠物狗,仅仅是你的小狗,我就能找到办法在耶路撒冷住下来。但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帮我叫车,然后跟我说再见吧,直到我们下次见面。”


他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说:“我猜,你会运用你的超自然能力来确保我们将来见面。”


“不一定会。”她突然笑了,不同寻常的盈满爱意的微笑,漂亮宽阔的红唇在嘴角处奇特地弯起,露出贝壳一般的牙齿,“‘穿着风衣的广岛’,这话太粗鲁,太野蛮了。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他把她脚边的包放进出租车里。


“我爱你。”她说。


“我相信你现在是这样想的,等你遇到他,那个你要嫁的男人就不会这样了。那时你会知道什么是爱。”尽管他不想赶走艾米莉·坎宁安,但他还是打开了车门。


“我完全知道什么是爱,它意味着一切。我知道你和娜哈玛相爱并且非常幸福。她非常非常漂亮,又温柔体贴,我想也很聪明。我们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联系是吧?好了,关上门,说再见吧。说这些没有用。”


“我想你是疯了。要么就是yotzet dofan了。”


出租车司机肤色黝黑,头上戴顶圆锥形毛线帽,正专注地听他们两人说话。


“yotzet dofan什么意思?”


“‘从侧面出现’。英语里是指剖腹产的意思。希伯来语里也有这意思,但同时也指‘不正常’。”


她脸上又现出那种嘲讽的笑容,伸出柔弱无骨的手抓住他。“不错,老兄。巧了,我就是通过剖腹产出生的,从我母亲的子宫里不足月剖出来。”


他被她念戏剧般的口吻逗笑了,说:“‘来吧,麦克德夫(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中的人物)!’下一句不是那一句吗?就是——谁先喊‘住手,够了’的,让他永远在地狱里沉沦。’”


“不是!不错嘛,不过下一句应该是‘愿那告诉我这样话的舌头永受诅咒’。你必须要温习一下莎士比亚戏剧,老侦察兵。也许哪天我可以帮你。”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看住他,“暂时再见了,‘闪电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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