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城言者 于 2020-1-5 09:29 编辑
秦城区委政府大院,区委办公室。有人正发布特大新闻:章书记被刑拘了! 这消息引发的反响,酷似NBA篮球赛场上的绝对秒杀! 一秒前,已是区委办副主任的小胡还在忙活,替章书记接风的宴会排场。 拿腔作势,向低眉应诺再诺的罗大姐,以及路过叫进的一个又个部下,包括新来的年轻帅小伙陈炜,不厌其烦的交办接待名单、标准和细节。突然,忘了还没交代放心的台词。 就这会儿,罗大姐声音比谁都大“章书记,哦,章箭他老婆呀够嚣张,坏事肯定坏在她手里!” 话语比谁都多“她和我们打牌时,总故意显山露水、露出手提包内一扎扎崭新的钞票,还要逢人吹呀这手指上钻戒多少克拉、往脸上搽的法国名牌护肤乳呀霜呀香水是多少美元欧币……”
秦城,还是一如既往。 人来人往,擦肩而过的变迁可能只有时季。 腿脚不灵便的老汉仍在大街小巷蹒跚,拾荒。 在秋风扫起的满眼落叶、飞尘中,收获,五颜六色的广告传单、又一个“娃呵呵”矿泉水塑料大或小瓶。 章箭夫妇像从前一起受邀泡、享高规格的天池华会澡堂一样,各自转身钻进了男女有别的解脱去处。 罗大姐就像个高音喇叭在茶余、饭后、牌桌上广播: “嘻嘻,不同的只是,这回须要章箭两口子自己动手,买单。哎哎,喂喂,听说吗?进市纪委两规时,他还非常嚣张,根本看不上眼那些办案审査的人。吵嚷只要见市委书记。可移交至检察院提审的当天,为了保命就彻底交待了全部问题,包括生活细节。那些机关里和他有过一腿、都至少得过他一张银行卡五万块的小蜜们家里,都炸开了锅哭退闹离。” “听说,他对区委政府两办女的大小通吃,还有大蜜老密呢。”当有人笑话揭穿时,罗大姐脸不红,但不吭声了。
2002年初。收监后不久,被同一个牢房的犯人群起而攻之,一片怒骂贪官声中,被打断腿和几根肋骨、被打得半死不活而面目全非的章箭躺在病床上。 雪白的墙、床单、编号的囚服,更醒目。 喉干舌苦,章箭的视角里,病房外,看守的男狱警在接喝女同事送发的农夫泉矿泉水。 章箭的喉结在跟着如甲壳虫般嚅动。 今非昔比。一双死鱼似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章箭在痛定思痛、触发长恨歌里之感慨。 在心里,在自己和自己的女人身上假设,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相书上,和桥下面算命的徐大师说的真灵验呀,妻贤旺夫,妇悍克夫。当年,如果能找宋菊香做老婆,而不是讨上这个贪得无厌、六亲不认的臭婆娘,被她没日没夜的枕边风吹,吹冷了那心,吹大了这胆,那么,也许,我命里没有这一劫。”
2005年底。四十不到的黄群随秦城区乡科级实职在位的五十岁一刀切那批,集体接受组织谈话,退线。得以例外吃了小灶。由区委两位常委--区委党群书记和区委统战部长诚恳谈话,还有一位区委常委--区委组织部长诚挚备宴敬酒,从区卫生局退出,平调任已有二个人的单位。 敬罚酒都不吃,当三上司笑催问对组织可有何意见要求时,三缄其口。最后在不欢而散前,不耻下问反复问询下,黄群轻声说了句连自己也莫名其妙“到此为止,今后谁要再说提拔我,别怪我没礼貌直骂他冲天娘!” 一年后。在区民宗局办公室听,前来慰问他的曾三龙、陈争理眉飞色舞地讲述章箭、付银等的近况。 笑眯着总似没睡醒的一双眼,陈争理吱呀起玩世不恭的腔调:“付银调任市纪委书记当时,查办过他案的都啼笑皆非。都摇头直叹,让本该是移送法办的一个罪人,或一尾逮到但漏网之鱼,反过来领导我们的工作,这个冷笑话呀玩笑是否开得有点过分了?嘿嘿,都估计呀,和我酒哥的料想差不多,付银又是第二个钟建华,哪怕从犯案之地一把手转移上升到市分管政法的要职了,最终还是,东窗事发。到头来,还不如咱兄弟逍遥自在,一直高枕无忧,而且余生不累!” 曾三龙笑起来“兄弟,酒哥没喝酒犯浑前讲的这话呀这心倒是真的,与章箭等现在身心煎熬的下场比,知足吧。” 旁边的一脸肃容吱呀起,念经“组织不是没给你机会,要怨只怨你自己,一杯酒泼掉一个县处级,一张嘴毁掉一个好前程。” 黄群微笑:“都没说错。组织确实待我不薄。在区也就只处级的架构里,我没走过一次夜路,没送过一包烟一分钱,能在工作岗位练出点胆识和担当做成点小事,较早被破例直接任命科级实职。而代表组织的付银也的确待我不好。我心里早就知道,2002年那回没被提拔县处级,不是所谓一杯酒惹的祸,酒后随便不注意形象的问题。而是关键是,可能是唯独没给这家伙表示红包、效忠,才莫须有。这家伙极其虚伪又贪得无厌是人所共知的,区单位主要负责人逢年过节去拜他,送名贵烟酒的无一例外被上党课被骂得狗血喷头。但改用信封塞上五千一万更多时,他是来者不拒一律笑纳。还堂而皇之勉励好好干,有为才有位。当然也是自己的年少轻狂、潦草不羁授之以炳。但我无怨无悔。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估计还是这样选择。至少,我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闲适时候,黄群在静默推敲,消磨时光更是静安心情或能雕龙制器的文字: 至此的章箭以及任何一位曾经权贵,才能感知另一半的重要。而这另一半,并不止于红颜或婚姻。关键还指,人民和道义。 如果早知人民就是你、我、他,他还会拿你我、他的另一半作废弃吗!?如果早知道义就是政治生命,他还会拿道义、生命的另一半开玩笑吗!?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都会迟早感知的因果。
补充内容 (2020-2-15 21:20):
改开四十年的2018。快下班时,秦城市食品药品监管局工会主席温度突接了一个电话,督查通知明天会来。
这同很多回督查事前通知、事后通报一样,若还被当场逮个正着,则活该去向审查报名。如同,老迟、沈早退、乐离、牛吹、路不呆、村不下等,人人自危。
尽管对照规标,早就尺量、整改了,局长、科长们的室超面积哪怕巴掌大的地方也用砖或板的墙隔分为一间间另室了,不同科室的摆件都撤沙发或文件柜换办公桌了,绝对控制所有办公用房面积宁缺勿超了。温度还是不放心呀,走科串室一一拜托大家,“务必千万记得锁牢好腾出的房间。”
腾出的意味,大家都懂但都不说的另两个字,怕用。
温度此刻就靠站在,侧缩瘦了一圈的身才挪进的又一室门边,婉谢劳胡难更小心翼翼如过封锁线去捧给他的一杯茶,还有终于听到下班通知了的一个个笑容。
“哎,走不走呀?”背后有人在催同事,也有人在说笑话。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嘻嘻,还是作家梁晓声对文化的四句读解深啊,有点意思。一是根植内心的修养,二是不用提醒的自觉,三是自知约束的自由,四是想到别人的善良。咱得让那些瞎折腾的人呀也读读,也省省吧,读来读去,到底是谁没有文化?谁还只是大老粗或小孩子了?”
“劳动本就是最好的运动,真不理解你们街上人吃撑了无事找累,在马路、公园呀住院中有空就如头牛绕圈乐个不停。”温度的老兄温和说话,就像他种的庄稼,家里少有人看好但实在。晚饭后,温度坚持走步走足万步后,还是不放心。又到办公楼室查看那些加贴封条的门锁。
不经意间,推开了一张门。劈头盖脑、扑鼻而来的尽是落尘外,还有一股股怪异的气味。
那是过去很多年很多同志们午睡的沙发、自学的文件柜在生虫、发臭,宛若人生莫名遭弃等废在这里憋久冒出来的病或怨。也是这栋阳光不足、本就弱小还被动了摘错手术的办公小楼跟发的呻吟或沉默。
锁也无奈的轻叹或自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