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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里手] 打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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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9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长沙犟牛 于 2020-2-10 11:5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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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2003年的SARS非典和今年的新冠肺炎都是吃野生动物惹的祸, 我对此将信将疑。老祖宗茹毛饮血、渔猎为生,食其肉寝其皮,祖祖辈辈留下了我。蝙蝠、果子狸、穿山甲与人类已经相处若干万年,怎么寄生在它们体内的病毒突然就变得如此穷凶极恶了呢?


    历史上,捕食野生动物一般与饥饿有关。“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营养性死亡”人数不少,我的一位广东籍邻居常常抓老鼠补充蛋白质不足,我开始不相信,直到有一天看到他把七八只剥皮开膛的老鼠挂在绳子上晒干,用锯屑熏黄。他说鼠肉下酒味道可香呢,但想到老鼠在下水道、茅坑出入的情景,我终于没有敢尝试。后来读《战国策》有“周人怀朴”的典故,才知道吃老鼠肉的习惯其实源远流长。至于傍晚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檐老鼠”(蝙蝠),却从没听说有人打过它们的主意。


    上山下乡到湘西农村,与野生动物接触的机会多了。我下放的土家族山寨保持着不少近乎原始的民俗,农忙之余,上山打猎、下河赶捞是村民最喜爱的活动。“赶山不得光打光,赶捞不得得碗汤”意思是上山打猎可能一无所获,下河捉鱼至少可以捉到点小鱼小虾什么的做碗鲜汤。我们那里赶捞常用一种叫“老班子”的植物果实,碾碎了撒在河流的上游,流到下游的回水湾或深潭里,鱼儿就像吃了麻醉药一样,白色肚皮朝上飘浮到水面,任由人们捉到鱼篓里。赶捞回来,村寨家家户户就弥漫着炊烟与诱人的鱼香。


    山区的禽鸟多,有经验的村民在树上放套捕捉,还得有“媒子”(引诱异性的鸟)作为诱饵。“斑鸠般四两,竹鸡足半斤,野鸡也一斤”,去毛与内脏,细细切碎炒辣子,是一道不错的下饭菜。


    除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有泥里钻的泥鳅与黄鳝。清明前后,吃过晚饭,我们就全副武装出发了。背上是背篓,装着劈得细细用来照明的枞膏油(松明),腰上挎个竹篾编的笆篓,左手是照明的铁丝亮篓,右手是竹片做的黄鳝夹子,看到泥鳅则换成针扎子(在一根木棍上装上许多细针的工具,形似牙刷)。初春的水田里,躲藏一冬的泥鳅黄鳝都在晚上出来活动,这是最好捕捉的时机,靠的是眼明手快。火光点点的田间洋溢着喜悦与欢笑。但我们那里从不捕食青蛙,比城市人文明多了。


    然后是“山上跑的”野兽。村民们除了插在腰上“刀壳子”里的柴刀,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支祖先留下的火枪,旁边是装黑火药的牛角,还有小麻袋装的铁砂,显露出土家族传统的彪悍。村寨后面的大山是麂子出没之地,麂子有黄麂、麻麂、角麂之分,大约都属于野山羊的一种吧。每当薄暮暝暝,山间便回荡着它们呦呦的求偶鸣叫声,让初来乍到者一阵心惊。我被安排在山涧下游设卡拦截,听得山脊上几声铳响、一阵吆喝,灌木丛悉悉索索摆动,那麂子真的连跑带跳朝我箭一般奔来。我抡起手中棍棒准备狠狠一击,那麂子却突然刹住脚步,用惊恐仓惶的眼神看我一眼,机灵地掉转身躯向上游逃窜,它的蹄子踩在溪水边光滑的卵石上,打了个趔趄,滑进了小溪。“麂子怕湿脚”,它努力从水中挣扎爬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上游的猎人们及时赶到,棍棒雨点般落在它的头上、身上。它哀鸣着倒下,伸直了四条细长的腿,胸腔和肚子还在剧烈起伏着。“见人有份”是自古以来赶山的规矩,只要在分割以前赶到的人都可以分到同样大小的一份,最早捕获者则可以格外获得麂子头颅,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围猎野猪则充满着惊险和刺激。野猪糟蹋粮食,包谷、土豆、红薯是它最喜好的啃食对象。“三百斤的野猪一张寡嘴”,长着獠牙的拱嘴像犁铧一样,专拣大个的拱,被野猪拱过的地块基本绝收,因此打野猪受到鼓励。加上由于野猪的凶狠,有俗称“头猪二熊三虎四豹”的排位次序,所以打野猪允许动用基干民兵配备的半自动步枪。最兴奋是队上那几条猎狗,与一般的看家狗不同,它们跑得快、追得远,咬住猎物决不松口,极具团队精神。那次的围猎持续了一整天,被兽夹夹伤后腿的野猪竟然带着兽夹逃脱,听得猎犬们时远时近的吠叫,几次似乎即将就擒,它却又左冲右突冲出重围。在一条小路上,它与我们的民兵排长狭路相逢,枪响了,负伤的野猪没有落荒而逃,反而直冲过来,民兵排长躲闪不及,手中的枪竟被那厮拱出丈余开外。最后慌不择路的野猪落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我们这才一拥而上用绳索绑了个结实,抬回队屋前面听候发落。精疲力竭的野猪躺在泥地上喘息,皮毛上爬满了花花绿绿的虱子,十分丑陋。野猪肉质粗如木屑,带着一股腥气,完全没有家猪肉的鲜美,从那以后,野猪肉完全勾不起我的食欲。我们那里还有一种野生动物俗称“白面”,只听说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果子狸。回城参加工作以后,出差广东,也有客户招待,菜肴中有“清炖穿山甲”一罐,味道比野猪肉强不了多少。如今饲养业如此发达,生活水平高了,再捕食野生动物实在是一种罪过。


    进入新世纪,实行退耕还林、封山育林政策,我劳动和生活过的山村渐渐恢复了青山绿水。不知道野生动物们是否也重新繁茂起来?随着人们走出饥馑,走向富裕和文明,人类能够与它们和谐相处了吗?
                                                2020.2.10






发表于 2020-2-9 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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